潋滟在李白诗中的鹊华二湖
2019年08月2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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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葆元

  唐天宝五年(公元746年),李白在济南住了些时日,他到济南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入道受籙,其二是游历。游历是唐时士子的必修课,在漫游中感受山川河流、风情习俗、历史遗踪,从而充实自己的阅历,也是唐朝诗人社会实践的自觉。李白游历的足迹在他的诗篇中,他为济南的山水留下了四首诗。这四首诗描写的都是鹊华山湖一带的风光和感受。他没有写泉,尽管那两片湖泊是泺水流成的,他也没有去寻那个源,或许他根本没有像杜甫一样入城。已经入城的杜甫也没有写泉,说明其时泉的理念还没有被文化发掘。
  先读李白的《陪从祖济南太守泛鹊山湖三首》
  其一:初谓鹊山近,宁知湖水遥。此行殊访戴,自可缓归桡。
  其二:湖阔数十里,湖光摇碧山。湖西正有月,独送李膺还。
  其三:水入北湖去,舟从南浦回。遥看鹊山转,却似送人来。
  从诗句看,这一组诗应写在月初数日。“湖西正有月,独送李膺还”,在湖的西天悬挂的一弯残月应是农历初二至初五这一个时段。初一为朔,全天无月。从初二始月现于昼,挂在西天,与落日齐晖。这是傍晚归舟的时刻,所以才有“独送李膺还”。很多读者把李膺当成陪同李白和济南太守泛舟的朋友,其误深矣。这个李膺不是李白的同时代人,而是史上的东汉青州刺史,其人政声清廉,令贪赃畏惧,听说他到任,治下的郡守、县令纷纷挂印而去。李膺后调任渔阳太守,又调任蜀郡太守,因母年迈辞任。又调任乌桓校尉,与犯境的鲜卑军队多次作战,常冒矢疾进,屡挫强敌。后因事被免去官职,回纶氏居住。他的老乡荀爽是当朝著名的经学家,满腹经纶,听说他的英名,便去拜谒,乘机为他的出行驾车。回来后高兴地逢人便说,他曾为李膺驾过车。以此为荣。这里,李白以李膺自比,隐喻济南太守为他游湖驾船。他刚从长安转来,在长安当了几天微不足道的“官”就被遣出,一肚子牢骚没处发泄,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有才干的人,“天生我才必有用,直挂云帆济沧海”,可是这个“帆”就是挂不起来,壮志何酬?唉,来修道吧,或许能得到些许宽慰!
  对于这次泛舟,他也在兴致两可之间,全是随性而为,“此行殊访戴,自可缓归桡”。戴是东晋时代的戴安道,著名画家,居剡溪。《世说新语》载,住在山阴的王子猷雪夜醒来,先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突然命仆人驾小舟夤夜赴剡溪访戴安道。一夜奔波,到了戴家门前,他却没登岸,就命令仆人调船回归。仆人不解,他回道,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这是一个十分率性的王子猷。李白很喜欢这个人物,几次用到这个典故,在《淮海对雪赠傅霭》一诗中说,“兴从剡溪起,思绕梁园发”。在《对雪醉后赠王历阳》诗中说,“子猷闻风动窗竹,相邀共醉杯中绿”。泛游鹊山湖,如舟置剡溪,去与返,是否能够实现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随性,尽兴,遣兴。一语道出了他从风从雨的侠义豪情。
  这一组诗道出了唐天宝年间济南鹊山华山一代的地理特征,“初谓鹊山近,宁知湖水遥”,是说站在华山峰上看鹊山,似乎近在眼前。一旦乘船过去才知道水路迢迢。数十里方圆的鹊山湖碧波潋滟,摇动着山影。往东与北湖相接,往南是岸畔,驾船驱驰,不觉船走,只见山动,大有送客之势。鹊山湖映着苍翠的鹊山,北湖辉耀着华不注山,两山相对;一水相连,舟越蒹葭过,心逐白云飞。这就是李白眼里的鹊华两湖水。
  《古风》之二十是李白留给济南的另一首诗:
  昔我游齐都,登华不注峰。
  兹山何峻秀,绿翠如芙蓉。
  萧飒古仙人,了知是赤松。
  借予一白鹿,自挟两青龙。
  含笑凌倒景,欣然愿相从。
  从首句可以判断这是李白离开济南以后,回忆在华不注山上修道生活时所作,诗里充满神仙的境界,这里有神农时的雨师赤松子,《列仙传》说他服水玉以教神农,入火自烧。能至昆仑山西王母石室中,随风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至高辛时,复为雨师。有仙界的白鹿,《抱朴子》说,“鹿寿千岁,满五百岁则其色白”。诗的视点是从天上俯瞰湖中,华不注山宛若一朵绿翠的莲花盛开在水里,山峰、宫阙、树木、盘道全“凌倒景”于水镜中,如梦如幻。李白已进入神仙的境地,把所有仙游的情绪都留在华不注的水光山色之中!
  把心仪的山峰比喻为芙蓉是李白惯用的手笔,他描写庐山五老峰有句:“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他望九华山说,“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他登临黄山芙蓉峰说,“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为什么他如此喜爱芙蓉?他给出的答案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芙蓉是李白心目中的神圣,神圣之处就在于“去雕饰”,而他自己心里装着一个报国未酬的志向,游历天下,指点山河,无拘无束,就是一个去雕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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