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敬群
济南南门桥东,护城河两岸曾有两座晚清翰林的私家花园。北岸是范家花园,主人是绍兴人范之杰；南岸是缪家花园,主人是沈阳人缪润绂。
范之杰(1872—1957)青年时流寓济南做幕宾,光绪二十九年(1903)以殿试二甲第十一名中进士,后为翰林院编修,曾任监察御史、山东大学堂校长、山东提法使、江西高等检察厅厅长、湖北高等审判厅厅长等,集法学家、教育家、实业家、藏书家、书法家于一身。
1913年,他在护城河畔的东燕窝创办了济南胜绍股份有限公司。
绍兴道墟范家是世代科举门第,到范之杰的父亲范耀宗这一代却弃儒经商,在济南经营有年。范之杰亦不乏商业头脑和眼光,他发现济南泉多水好,尤其黑虎泉和南珍珠泉,清洌甘美,水质胜过绍兴鉴湖,非常适合酿造南酒。范之杰之所以将公司取名“胜绍”,就是欲凭借济南的泉水酿造出胜过绍兴的南酒来。果然,胜绍公司酿出的南酒醇厚味美,在山东省第一次工农产品展览会上荣获金奖。
胜绍公司的酿酒作坊在任泉处,因任泉水量太小,不够用,工人们都是到黑虎泉取水。后来,嫌其路远,人们便在护城河中架起一座小木桥,到对岸的南珍珠泉取水酿酒。酿酒作坊之西是胜绍公司的办公室,办公室以西便是范氏家人居住的范家花园。花园里有金虎泉,泉池半入城河。
1928年《历城县乡土调查录》称:“金虎泉,在黑虎泉正西。今失考。或谓即在护城河北岸胜绍公司院内,亦有谓在范氏花园者。”前面已经讲明,胜绍公司与范氏花园其实是一个地方。金虎泉,金代《名泉碑》有载,位置或在城西五龙潭一带。陶良喜《济南的泉水》一书称:“东流水街中间,有个古温泉……古温泉南邻门牌111号院内有三个泉……后院的泉叫回马泉,又名古金虎泉。”看来,范家花园这处金虎泉,不过是借名而已。现在,这个金虎泉位于靠近南门桥的护城河中,泉上有“金虎亭”,有三曲平桥与南岸相通。
缪润绂(1853—1939)光绪十八年(1892)考中进士,殿试二甲第五十五名,钦点翰林院庶吉士。“阅历词曹(翰林院庶吉士)户曹(户部主事),声名辽左山左。”(缪润绂《含光堂诗集·自题六十四岁小像》)从政四十年,他多数时间是在山东做官,曾任日照、郓城、阳信、齐河等县知县,郓城率马队剿匪,胶东乘帆船缉盗,阳信创两级官学,齐河办农事试验场,清慎勤明,颇有政声。1911年,他擢临清直隶州知州,上任不久即逢辛亥革命爆发,次年春天便离开临清,秋冬之际在泰山南麓屏风岩下构筑云在山庄,花甲之年开始过起“地远市廛稀客到,屋围松竹有书藏”的隐居生活。
1926年,缪润绂75岁时,泰安一带兵连祸结,不得不迁回济南。其在《八十自述》诗中称:“频年触耳咽悲笳,二亩园居傍水涯。”句后注曰:“侨寓济南南顺城街,北厅后濒城隍,园以内有泉、有池。因慕陶靖节之为人,即以园潜名。”“城隍”指护城河。“陶靖节”即东晋诗人陶渊明,晚年名潜。
缪润绂也是一位诗人,向慕陶之为人,故将缪家花园以潜园名之。其实,潜园的建造比云在山庄要早,缪润绂1907年齐河任满寓居济南商埠,次年便开始在护城河畔营建园林,1910年将其起名潜园。潜园设十二景:含光堂、中清泉、迎旭峰、桐阴诗舫、天池、壁观楼、小灵岩、竹町、迎春沜、濂溪乐处、观鱼桥、雪梅墩。缪润绂时常与同好逯蓉、袁镇南、松年等在这里聚会唱和,他写有《潜园十二咏》。
后居泰安云在山庄时,缪润绂还不时回济。如其《自题六十四岁小像(八首)》(乙卯六月四日摄于历下),即证其1915年曾来潜园短住。“老住齐门容市隐,大明湖畔且浮家。”重新回到潜园,他诗酒自适,以求终老。“事业勋名富贵,仰天一笑浮云。得闲便弄诗笔,娱老犹宽酒肠。”
缪润绂可谓半个山东人,其有诗曰:“经年游屐未曾闲,齐鲁征轮数往还。清境两俱抛不得,济南泉与泰安山。”(《除夕杂诗》)他最爱泰安的山和济南的泉。
潜园内有泉,缪润绂称其中清泉,诗曰:“珠泉声泻四时秋,院小尘无半点留。散吏傲人惟一乐,闭门终日对清流。”有人却说这眼泉是古金虎泉。1934年出版的李子全《山东省垣名胜记》中有一篇《古金虎泉记》,文称:“济南内城,南门外迤东百余武,护城河岸下,有金虎泉,以对黑虎泉而命名,并形水势之猛也。毛发直竖,口鼻出水,如山如石,似虎非虎,具有天然之势。非若黑虎泉,一望则知系人造之景也。泉流弯曲,北注于河。”李子全所称的古金虎泉也是借名,前面说过,古金虎泉其实并不在这个地方,而是在老城之西。潜园之前,这里称适园和须弥园,还曾是河南人刘氏的私家园林。清代朱淑文就泉侧荒田,辟草斩棘,建作适园,园中的泉子即借名而称金虎泉。后其家道中落,无奈售于山西商人李卓。李卓信佛,改适园为须弥园。“须弥”是梵文音译,意思是妙高,相传是古印度神话中的名山。他还易金虎泉为金粟泉,“金粟”是“金粟如来”的省称,佛名,即维摩诘大士。
此泉现被称为“缪家泉”,也叫“一虎泉”。1997年《济南市志》载:“一虎泉(缪家泉),因水从一石刻虎头流出,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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