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杰
在济南市莱芜区,“嘶马留驹”的故事流传甚广,可谓妇孺皆知。
东汉时,有一个叫韩韶的人来嬴县(今济南市莱芜区)任嬴长。上任伊始,他就扑下身子,任劳任怨为民办事,将嬴县治理得风清气正,百姓安居乐业。由于夜以继日的操劳,韩韶病倒了,只好辞官回家休养。老百姓听说他要回归故里,便自发聚集起来,送了一程又一程。当人们送他走到一条水涨流急的河边时,韩韶便止住众人,指着身边的马驹说:“此驹生在嬴城,吃嬴城草、喝嬴城水长大,应该留给嬴城百姓。”于是,他就把小马驹拴在河边的一棵树上,骑着母马而去。马驹恋母,母马恋驹,相互嘶鸣不已。见此情景,老百姓十分感动,便将韩韶留驹处的那条河取名为“嘶马河”,附近的村以河为名,改为嘶马河村。
明嘉靖《莱芜县志·秩官》载:“韩韶,颍川人。永寿二年(156年)为嬴长。”县志中,嬴长韩韶被崇为“名宦”。但是,“嘶马留驹”这个故事在《后汉书》中却没有提到,嘉靖莱芜县志“名宦”中写韩韶的一段中也没有提到。嘉靖莱芜县志的编纂者知县陈甘雨,在其《叙莱芜县志》中,有“奉莱芜檄入其境,望羊祜之巅,吊史云之祠,陟安期之山,访孟止之亭,求季嗣之墓”的句子,提到了与莱芜有关的历史名人羊祜、范丹、安期生和季札,亦未提到韩韶,但在《莱芜县志·形胜》一节中却这样记载:“嘶马河,在县西十五里,世传汉韩韶乘牝马来宰是邑,及归,留之,其马嘶于河上,故名。”牝马,就是母马。这里提到了韩韶,也提到了嘶马河之名的由来,但这里的“留之”,语焉不详:韩韶留下的是他的“牝马”,还是“怀了小马的牝马”,抑或“牝马生的小马驹”?“嘶马留驹”的故事也许在陈甘雨之前就已流传,但从何时开始流传,亦无法考证。
我最早看到关于“留驹”的文字,是清康熙三年(1664年)任莱芜知县的钟国义撰写的《县治厅壁记》一文,这已经是陈甘雨之后一百多年的事了。钟国义,浙江山阴人,其莅莱之初,见县治“颓败颠陨,上穿旁圯,风荡雨霪,飘摇日甚,两庑遗址仅存其半。破壁朽株,蛇虺穴窟；文书案牍,鸟鼠攫拿”,有一天,“四乡父老讲读新律,忽栋宇戛然振动,四垣崩坠,吏负庑壁而立,惴惴震恐,若将压焉”。官衙如此破败,再这样下去就出人命了,于是,“诸父老以更新县衙为请”,钟国义下决心修建县衙,十二月动工,第二年九月建完。为纪念这件盛事,他写了《县治厅壁记》一文,文末有感而发:“吾厘弊以立廉、去浊以就清也,则登斯堂也,百虑交集焉,安能逞志而宁居哉?至若凭形胜之奇秀,屏宫山而带汶水,倚岱岳而拥长城,访孟游之亭,吊季嗣之墓,考留驹之遗迹,羡尘甑之风流,百年千圯,再复鲁道,则俟之后之君子矣。”县治修好了,宽敞明亮,不能贪恋新房,应当学习前贤,励精图治。这里提到了“留驹”,至此,我们才明白:韩韶把母马牵走了,而把小马驹留了下来。后来,清寓莱文人著名古文家牟愿相(1760—1811),在他的《莱邑山水杂记》(载《小澥草堂古文集》)中,也这样写道:“汉韩韶乘牝马为莱邑令,及归留驹,其马嘶于大屋山泉上,故名之曰嘶马河。”之后的两部莱芜县志中,也都有了“嘶马留驹”的记载。清光绪《莱芜乡土志·古迹》中,有“韩韶留驹处”；清宣统《莱芜县志·古迹》中也有“韩韶留驹处”,并进而写道:“在县治西十五里。世传汉嬴长韩韶乘牝马来宰是邑,留驹,马嘶于河上,因名其河为嘶马河。”
那么,韩韶为什么要把马驹留下来,让其母子分离,而使“马嘶于河上”?钟国义的《县治厅壁记》中没有说,诸志中也没有说。但是,钟国义把韩韶的“留驹”与范丹的“尘甑”联系在一起,我们就明白了当年韩韶留驹时说过的话:“此驹生在嬴城,吃嬴城草、喝嬴城水长大,应该留给嬴城百姓。”韩韶范丹和韩韶两位县令,都是因为清廉赢得了时人及后世的尊重,以致在历朝历代二者成了“廉洁”的象征,成了老百姓评价一个官吏特别是一任父母官县令的标本。
“嘶马留驹”的故事,对莱芜古代官员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牟愿相在《祭莱芜令陈公文》(载《小澥草堂古文集》)中歌颂道:“韩侯嘶马之区,清流犹昔。”意思是说时,曾发生韩韶“嘶马留驹”的莱芜大地上,官员依然都清正廉洁。明亓诗教的《胡公去思碑》(清康熙《新修莱芜县志·碑记》)中,称赞莱芜知县胡士奇:“夫侯之德政若此……追维韩范当时不过如此。”知县胡士奇品德高尚政绩卓著,当年的韩韶范丹也不过如此。清宣统《莱芜县志·官师志》中,在说到“莅任数年,政简刑清,废坠皆复”的知县叶方恒时,也把他与范丹和韩韶相提并论:“论者谓官斯土着,自陈留、颍川后,一人而已。”陈留,指范丹；颍川,指韩韶。这句话是说,人们认为,范丹韩韶之后的一千多年来,历任莱芜县令中,只有叶方恒能和二人相提并论。清朝末年,莱芜进士张梅亭在赞颂创建汶源书院的知县纪淦(道光元年即1821年令莱芜)时,说纪淦是“循声范甑韩驹后”。
时至今日,“嘶马留驹”的故事以及故事中的教育意义,依然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2013年11月,原莱芜市开展“莱芜十大文化符号”评选,“嘶马留驹”的故事高票入选。作为古嬴城的一代清官,韩韶的“嘶马留驹”和范丹的“甑中生尘”一样,必将代代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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