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述国
走进禹村南泉头村老寨山,正是香椿采摘的时节。
车行途中,一棵棵,一簇簇的香椿树旁逸斜出,擦目而过。房前屋后,路旁堰跟,田间地埂,垄上垄下,沟沟坎坎,甚至于山石的缝隙里,到处都有她们的踪影——枝翘、叶新、芽红。她们咬着贫瘠的土壤,朝着太阳,沐着月华,洗着露水顽强地站立成一株株风景;每株风景都有数不清的张开的小手向天擎着,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像是女童冲天的“小刷子”,又像是一枚凌空的“翠色毽子”;每根枝头上都托起五六或七八杈叶柄;叶柄的左右排列着整齐的叶片,从下往上,叶片越来越小,越来越红,以致到了浅藏的带有茸毛的叶穗尖,仍孕育着尚未开放的拥拥挤挤的嫩红、浅绿的叶芽。
民间有“吃香椿,拃数长”的说法,又有“三月八,吃椿芽”的讲究。这时,香椿味正浓。叶梗粗短,叶片肥厚,绿里透红,闪闪泛着油光。诗人元好问在《溪童》一诗写下“溪童相对采椿芽,指拟阳坡说种瓜”,寥寥十多个字,儿童在山溪边采椿的快乐便跃然纸上。
采椿芽,或踮着脚尖拔腿而折,或蹬着梯子,踩着“高脚”,或竹竿上拧了镰头。挥手之间,那一枝枝、一杈杈、一蔓蔓、一簇簇脱离母体的椿芽,被村民一把把码好装箱,发往全国各地,甚至漂洋过海。
清康有为《咏香椿》:“山珍梗肥身无花,叶娇枝嫩多杈芽。长春不老汉王愿,食之竟月香齿颊。”采椿吃春,春天又酝酿了各种花、叶的色,酝酿了各种花、叶的香,酝酿了各种花、叶的味!那种万物欣欣向荣,泼墨似的画卷浸染了你的味蕾,让你放手在舌尖上舞蹈。于是,“椿”便成了“春”的佳肴。
椿香不仅熏染了禹村镇,熏染了南泉头村,熏染了老寨山,亦更熏染了这里的父老乡亲。“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朱自清先生这样写春,我在春中望着天空中那一轮光晕模糊的太阳,仿佛一盘刚出锅的“椿芽鸡蛋饼”端在了桌前。我流着口水写“椿”,“椿”翕动起我应接不暇的若干“春”之气息。
“椿之食用方法”大多以椿芽煎蛋、椿芽拌豆腐、椿芽面糊枝儿为主,亦无需多言。单说椿芽卤子的制作,就有无限趣味!
采过第一茬儿椿芽后,也就那么七八天或许不到吧,第二茬儿椿芽已悄悄褪了红,枝枝丫丫、杈杈柄柄间,一树的椿叶葳蕤起来,全都披上绿装。树荫厚了浓了,小鸟隐在椿丛里,叽叽喳喳呼朋引伴;偶尔有白色点缀,那是一只或几只过路的白鹭。刚栖息的白鹭把枝杈舞出一阵起伏。
用长长的竹竿镰刀唰唰勾下椿枝,去叶留梗,扒皮碾碎,锅熬加盐,沸后十分钟左右盛盆,放阳光下日晒。忽然有一天,等一盆的汤水变成酱油色,用暖瓶或酒瓶装了,放地方封着。又忽然有一天,母亲做了汤面,就那么一浇,一碗雪白在酱色中洗礼。那热腾腾缭绕四溢的色香味,由不得你口舌生津、馋涎欲滴.
听老人说,三年困难时期,山上岭上,村里坡里,凡是露青的地方都被饥民采光。香椿更不例外,其主干的树皮甚至被剥掉,只剩一个光身子。然而,转年不经意间根部的转遭又生出一丛丛小苗,这苗儿沐风沐雨迎着太阳倔强地往上生长着,可见香椿的生命力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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