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广场与高塔》
[英]尼尔·弗格森 著
中信出版集团
□张九龙
今天,常常能听到一句话:“我们生活在一个网络时代。”所谓网络时代,一方面是互联网高度发达,让我们超越了时空的限制;另一方面是如今万物互联,人际关系正变得扁平化、网络化。
“网络”是个年轻的词汇。16世纪以前,“网络”一词的意思仅仅是由交错的线制成的编织物。直到19世纪,“网络”才有了更多的比喻意义:地理学家用它表示水路,工程师用它描绘铁路,作家用它概括人物关系。
20世纪后期,“网络”一词才开始扩散:先是出现交通和电力网络,随后出现了电话和电视网络,最后电脑和在线社交网络席卷全球。1980年之后,“网络”一词开始被用作动词,表示有目的性的、以职业为导向的社交。
“网络”是个充满美好的词汇,它似乎打破了几千年来人类发展的瓶颈,给予每个人无限的空间与资源。然而,英国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的新作《广场与高塔》中,却是另一幅景象。
尼尔·弗格森认为,网络与等级,就像是广场与高塔。“高塔”等级森严、秩序井然;“广场”则人人平等交往、热闹非常。在他看来,如广场和高塔的关系那样,网络与等级从来都是如影随形的。换句话说,网络并非一个新鲜事物,人类几千年的发展史中,处处是网络与等级的角逐。
然而,为什么网络却长期被忽视呢?这是因为传统的历史研究,主要依赖于国家和其他等级制度所留下的文件记录。网络的蛛丝马迹,不容易被纳入研究者的视野。
读研究生时,尼尔·弗格森曾去德国汉堡档案馆查阅资料,他的研究主题是:20世纪20年代早期德国恶性通货膨胀的历史。在那里,相关的报告、记录簿和信件存量丰富,但却没有任何一页的内容能吸引他。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几个星期,之后他终于得到了解脱。在英国领事馆的一次茶话会上,他结识了银行家马克斯·沃伯格的儿子埃里克。在一个小小的橡木镶板房间,尼尔·弗格森看到了沃伯格的许多私人文件。短短几个小时,尼尔·弗格森就意识到,沃伯格与他的人际网络成员的信件,研究价值远高于档案馆里的存货。
从光明会到兄弟会,从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到启蒙运动、大革命,从太平天国到达沃斯论坛,尼尔·弗格森力图证明,网络一直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不得不承认,我们体内自古就有着建立联系的本能追求,而新技术的出现使其更容易被实现了。”
这种论证显然与人们既有的认知大相径庭。通常认为,古代的人们都被束缚在等级结构之中,权力集中在顶层的首领、国王或者帝王手中。相反,个人的关系网络却非常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大部分人被粗略地划分为“农民”,农民被局限于叫作“家庭”的小群体中,而家庭又属于叫作“村庄”的略大的群体,这些社群跟外界几乎没有联系。这就是史书里记载的一百年前大多数人的生活样态。
尼尔·弗格森认为,自人类文明开始,分散的网络和集中的等级秩序之间的紧张关系就存在了。它的存在与技术状态无关,尽管技术可能会影响到谁更占优势。人们普遍认为,互联网从根本上改变了世界。然而,他指出,互联网仅仅是“现代的公共广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当一个历史人物做出重大贡献的时候,力量并不是来自于其本身,而是来自于其背后的关系网络。
当我们试图理解这些网络理论的核心看法时,人类的历史在我们眼中也会变得不同:不像剧作家艾伦·贝内特讽刺的那样,“一件接一件的破事儿”,而是数十亿的破事儿以无数种方式互相联系在一起。
当前的一些世界问题,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新奇。无非是陈腐的等级制度被新兴网络挑战并替代,而新兴网络的影响力正在因新技术的发展不断扩大。这一场景,已经反复上演过。
历史的经验同时告诉我们:网络不是静止的,而是动态的,受富者更富的“马太效应”影响,当网络发展到一定阶段时,网络本身也会变成新的等级制度。高塔与广场,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