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小院
2020年05月1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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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朝辉
  一棵大枣树,树上睡着鸡,树下睡着猪,猪圈挨着院墙,院墙上站着大花狗,院墙下挤着一窝小花猫,鸡鸭围着猫叽叽呱呱乱叫。娘坐在阳光下,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乐呵呵欣赏着她的花草禽畜,这是她的王国、她的领地,她多少次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小院,也是漂泊在外的我们心灵的归属。
  小院是母亲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没有砖,母亲顶着烈日打土坯;没有梁,母亲和姥爷刨了树拉大锯做大梁;没有人,砌垒盖刷,十八般武艺难不住要强的心。虽然被称为外来户,可是,凭着不服输的打拼和宽容善良的心地,母亲硬是打下来属于自己的江山,四邻八舍没有谁没穿过母亲缝制的衣服,没有谁没试过母亲娴熟的针法。她不是医生,但是会看病扎针;她不是裁缝,但是蹬了几十年的缝纫机;她不是匠人,但是粗活细活拿得起放得下。闲来无事她还会唱上一段李铁梅,字正腔圆的腔调竟萦绕了十里八乡,以至于我和妹妹常常莫名受到特别的优待,赶集的路上会有人塞一把瓜子花生,割草收肥会挎一筐瓜果梨桃回家。不过,也有例外,调皮的男孩子会把我们拦在半路,指着鼻子骂小外来户,还口口声声喊着父母的名字。连气带吓,我们一路哭着跑回家,母亲问清缘由,拉上我们去理论。后来,再没有谁敢招惹我们。
  小院的夏天最热闹,猫儿狗儿领着自家娃闲庭信步,鸡鸭鹅享受着新鲜的草虫,蝉在树上扯着嗓子叫,我和妹妹躺在树荫里看小说听书瞎胡闹,母亲拉着风箱在热气腾腾里给一帮活物糊口。咬一口红薯,啃一根玉米棒子,就一块萝卜咸菜,小院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晚上,窗台上架起电视机,一部《霍东阁》引得我们荡气回肠,一曲《八仙过海》牵出万种情怀,一众邻里刮起一股潮风。小院里欢声笑语,小院外犬吠声声、蛙鸣阵阵。繁星点点的梦乡里,母亲轻轻地帮我们掖紧蚊帐。
  冬天来了,院外的海子结了厚厚的冰。母亲用小椅子载上我,在冰上飞快地奔跑,我紧紧抱着母亲的胳膊,像鸟儿一样在晨光里飞翔。晚上,围着圆桌,我和妹妹写作业,母亲做衣服鞋子,猫狗在沙发上打盹儿,外面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可是,一天夜里,我们一家四口差点儿命丧黄泉,不知是窗户太严实,还是煤气炉漏气,反正我们一家东倒西歪、奄奄一息。母亲流着泪望着我和妹妹,喘息着叮嘱父亲照顾好一双女儿,父亲喊着母亲的名字低声抽泣,幸亏妹妹跌跌撞撞跑去喊来了舅舅,我们才从死神手里回转过来。没有那一刻的生死相依,不知道生命的可贵。
  只可惜时光飞逝,去年的此时,被重病折磨的母亲忘记了所有,一个人磕磕绊绊走出了十几里路。伤心欲绝的我们疯了一般四处寻找,终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母亲。可怜的母亲鼻子磕破了,鞋也甩掉了,看到她的样子,我躲在一旁放声大哭,不知道这一路傻傻的母亲到底经历了什么,恨自己没有守在她的身旁却让她独自出去。我知道她想家了,想那个小院,想回到那个日夜思念却再也回不去的小院。如今,母亲去了天堂,可是,每次梦到她,都看到她坐在那个小院里,阳光下,鸡鸭鹅围着她,快乐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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