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2020年07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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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后子

  乡村编织的童年快乐而清苦,但有时还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磨难。五十年前的夏天,是一个少雨的夏天,当一场横灾突然降临时,已把我推向死亡的边沿。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
  那是一个橘红色的黄昏。太阳在大片乌云的簇拥下,早早地就落山了,天空变得异常灰暗。虽刚刚进入初伏,却出奇地闷热。
  晚饭后,劳累了一天的农人们为了躲避酷暑,夹着马扎,手拿蒲扇,纷纷向村北空旷的麦场聚拢着。围坐在一起后,相互开着玩笑,讲着一些天南地北、不着边际的故事。一群群快乐的孩子,从村东的河里冲完澡,在麦场里追逐着,打闹着。无数只蝙蝠也不甘寂寞,随着孩子们忽高忽低地飞舞,探出一个个鬼头。
  我与哥哥来到麦场后,先围着场子转了一圈,接着就听到这样的招呼:“快上车,火车就要开了。”我好奇地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在麦场的中央,生产队那台刚刚从麦收战场上闲置下来的,高大的红色脱粒机上面坐着满满的人。小伙伴们正在上演开火车的游戏。偌大的机器前后各有七八个人拉着、推着,在一片“一、二、三”“一、二、三”的号子声中,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着。
  “快上来呀!”“快上来呀!”坐在脱粒机顶上的来福看到我,兴奋地呼喊着。我跑过去,面对足有两米多高的机器,当时只有七八岁的我,爬了半天也没有上去。这时领头的家伙嚷道:“不要再上了,没看见车走不动了吗,快到旁边卖票去!”“行。”我应着,很快就坐到了位于机器一侧的踏板(人站着往脱粒机里送麦禾的平台)上。脱粒机又开动了,我用力吆喝着:“卖票嘞,一毛钱一位,一毛钱一位……”
  可能是车顶上的人太多,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障碍,脱粒机往前走了几米后,开始原地打转。此时,有人又喊道:“快拉呀,快拉呀,车还没到站呢!”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睁开双眼,先是听到母亲的哭声:“俺那儿呀,苦命的儿呀,你不说句话就走了!”继而又看到家中的堂屋里挤满了人,父亲、哥哥、姐姐,乡亲们,伙伴们。“醒了,醒了,孩子醒了!”父亲高叫着。“我怎么了,什么时候回家的?”我用微弱的声音问道。哥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脸上汗水、泪水模糊在一起,嘴角颤抖着:“昨天晚上,你被砸到了脱粒机下,都以为你不行了。真是捡了一条命呀!”随着声音,大家一齐向我靠拢过来,我正要坐起,“哎哟——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腰受了伤,只好又躺下。
  听说,脱粒机歪倒后,在场的几十口人用最短的时间把它掀了起来,才保住了我与另一个小伙伴的性命。
  那时的农村,缺医少药,一看孩子没有大毛病,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见能下地,就算痊愈了。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年过四十后,腰疾的旧账却频频向我算起。每当腰疼到医院检查治疗时,大夫都会对着CT照片说,这是从小的硬伤,治好是不可能的。你的腰就像一只有了裂痕的破碗,小心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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