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经济:韧性、复苏与未来》
[英]理查德·戴维斯 著
中信出版集团
□邓宇
成熟的经济体有很多相似性,但极端经济体却个个不同。英国学者理查德·戴维斯开创性地撰写了《极端经济:韧性、复苏与未来》一书,将主流经济学未曾触及的经济发展形态、模式和特征一一呈现,补充了传统经济学一直忽视的边缘国家和地区。
极端经济体的发展模式有非常复杂的因素,既有来自历史发展的遗留问题,如国家和地区政局的不稳定性,缺乏法治,难以调和的宗教、民族冲突,加上一些境外国家和组织的干预,导致这些地区经济发展的正常化秩序无法建立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民间自发的、非正规的社交网络与财务网络蓬勃生长。这些被主流经济学视为传统低效的市场欠缺精良的设计与制度的规范,但这也恰好证明了,一个有生机的,能够推动供给和需求的市场会自发地涌现出来,即使是在被人遗忘的角落。
近年来发生的自然灾害显著增多,对地方乃至全球经济造成了一次次巨大冲击。由于一味追求经济增长速度,耗费了大量的自然资源,造成了严峻的环境破坏,极端情况出现的频率更高、对经济的冲击更大。这一趋势不禁让我们思考,我们是否具备承受极端事件的打击并从中恢复繁荣的能力和韧性?《极端经济》向我们生动展现了2004年印尼海啸后亚齐的案例。亚齐是海啸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该地区有12万人在海啸中死亡,10万人流离失所。当地村民们失去了一切,然而那里却是经济快速反弹的地方。这固然得益于国际援助带来的物资和资金,但读者也将看到,在亚齐当地的传统但非正规的黄金交易市场是如何迅速发挥了作用,帮助客户筹集资金；也会看到海啸造成的毁灭性破坏是如何化解地方的冲突,弥合了裂痕——无论是政治还是宗教层面的,而这使人们能够齐心合力,并更愿意接纳新的治理理念,这一切都为重建奠定了基础。
但也有不怎么激励人心的故事。刚果民主共和国的首都金沙萨曾被认为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地方,那里有品质极好的甘蔗、棕榈油和烟草,丰富的煤炭、铜和黄金矿藏。但丰富的自然资源并没有为该地带来繁荣的经济发展。绝大多数生活在金沙萨的人每天的生活费都要低于国际贫困线,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是不可能的,当然也没有失业津贴或住房救助。糟糕的经济状况不仅仅出现在发展中国家。英国的格拉斯哥曾经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从这里生产出的巨型船只在1870年—1910年推动了第一次贸易全球化。但进入20世纪后,曾经是这个城市的名片的大型船厂接二连三倒闭,格拉斯哥陷入了严重的衰退,再也未能恢复往昔繁荣。金沙萨和格拉斯哥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极端”的代表——他们曾经拥有令人羡慕的优势和潜力,但这些潜力却不知何故被浪费了。作者追问造成这类衰败的原因。显然,腐败的政府,糟糕的经济政策,耽于现状而停滞的技术创新都“功不可没”。
值得一提的是,在金沙萨,恶劣的环境——腐败且不作为的政府催生出了庞大的非正规经济,参与到这个体系内的民众规模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政府难以对其进行打压。每个人都在拼命地谋生,用作者的话说,“这个城市的活力与贫穷都是令人难忘的”。在格拉斯哥,造船业繁荣发展的年代催生出人口稠密的社区,进而孵化出社区内非正规的商业、金融网络,这种网络建立在邻里间的信任关系之上。但造船业没落后,格拉斯哥又进行了大规模的住房建设,本意是拉动经济,同时为市民提供福利住房。新的公寓有更多的空间,有花园和独立厕所,人们兴高采烈地搬进新家。但在很多年以后,格拉斯哥的研究者们意识到,当年的安置计划实际上打破了邻里关系,破坏了原有的社区结构,扼断了社区自生的经济网络,将这座城市的经济进一步推向了衰败。格拉斯哥的居民们逐渐感到与世隔绝和孤独。今天,这个城市的人口死亡率是整个不列颠群岛最高的。
在《极端经济》这本书中,无论是成功的故事、失败的故事,还是仍在挣扎与探索的故事,都为读者提供了更多元化的经济模式参考。也因此提供了许多关于国际协作、全球治理方面的启示。全球化的进程中,发达经济体占据了全球化产业链和价值链的顶端,贸易的全球化并未带来经济的普惠性增长,甚至造成了经济发展不平等的加剧。极端经济体所面临的困境与潜在风险无疑反映了这种发展不平衡。我们必须认识到,发展经济发源于每个个体享有好的生活的权利,这意味着经济在发展的同时必须关注到平等与可持续性。
今天的极端经济形态,或许在明天将成为常态。人类在极端境况下表现出的智慧和韧劲超乎想象,而我们可以从这些案例中吸取经验和教训。经济学家凯恩斯把那些生活在塑造经济趋势的极端情况中的人称为“我们的先头部队”。观察他们是思考未来经济的有效方式,因为他们正在为其余的人窥探应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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