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贵敲代码时需要将屏幕内容放大至三倍。 受访者供图
视障人群是社会中一个庞大的特殊群体,他们在生活中会遇到诸多不便。5月15日是第32个全国助残日,我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一起走近周富贵和视障群体。
记者 田汝晔 王开智
“我觉得我哪儿都自信”
中国残联的数据显示,中国目前有视力障碍人士超过1700万,每80人中就有1名视障人士,周富贵则是这一千七百万分之一。
周富贵1997年出生在成都,由于视力障碍,从上小学开始,他就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自小在普通学校上学,让周富贵性格开朗又自信,也喜欢和同学老师打交道,“我读的不是盲校,也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但视力障碍带给孩童的烦恼,总是会随着成长逐渐显现出来。
刚开始,周富贵坐在第一排尚能看到老师板书的内容,可慢慢地看着板书就模糊了,“我知道老师在写,但是看不清楚具体内容。”再到五六年级,他需要下课之后走到黑板前,贴着黑板才能看清楚板书的内容,然后把板书一点点抄下来。“我这时候才发现,我和其他小朋友差距还挺大。”
其他同学离着很远就能看清楚对面或旁边是什么,但周富贵发现自己好像不太行。别人能去踢足球、打篮球、做各种运动,可周富贵很少去,原因很简单——他的视力不允许。
周富贵渐渐长大,才理解医生口中那些关于视觉功能受损、视觉敏锐度低等专业名词,也开始认清自己的美好想象与残酷现实。视力障碍带给周富贵的不便之处越来越多,最难的就是出门。
周富贵左眼的视力只有0.1,右眼视力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所以每次出门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挑战。别人坐公交车,只需要在站台等待,看着公交车进站再上车,周富贵经常看得模糊,等他看清楚几路公交车后,就发现车已经开走了。
“后来我就先站到公交车车头前面,先看一下它是几路。”周富贵也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眼光,“大家会好奇,这个人怎么还跑到车头去了?”但是他知道,为了不错过公交车,他只能这么做,“但我并没觉得自己比别人差,我觉得我哪儿都自信。”
所幸,这些障碍丝毫没有减少周富贵对生活的热爱。
推拿之余自学软件开发
初中毕业后,周富贵读了离家不远的卫校,学的是康复治疗专业。
“我找一个学习的方向,其实也挺难。”周富贵知道,不论学什么专业或技能,更多的时候都需要用眼睛去看,再动手进行实操,但他的视力永远是学习和操作的软肋。
其实更难的是找工作,周富贵发现自己尽管学习了相关知识和技能,可毕业之后,并不符合医院的招聘要求。屡屡碰壁后,“我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周富贵有些无奈。
于是,有个亲戚建议他去学盲人推拿。用周富贵自己的话说,学习了三个月,他偷跑了好几次,推拿师更像个一眼能望到头的工作。“那时候年轻,也觉得做推拿很累。”
跟着师傅学习了几个月以后,周富贵也算出师了,开始给客人们做推拿。推拿师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一有空闲时间,周富贵就喜欢玩手机。
对视障人群来说,不少人都依赖于网络世界,“其实有些视障人士不爱出门,对互联网的渴求更强烈。”周富贵经常通过语音软件和朋友们聊天,“有人爱唱歌,我们就在语音直播间里听他唱,就像开演唱会一样。”但周富贵发现,大家只能通过打字来互动,或是表演完节目之后主持人开麦,与现实环境中的氛围没法比。当时,他就萌生了一个想法,是不是可以做个有鼓掌声的音效软件呢?
周富贵试着搜索了编程视频,想学习软件的开发。他将屏幕放大,暂停,仔细查看屏幕上的代码,然后再花时间学习编程,前后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编写出来了一款能切换音效的小软件。
一直到现在,周富贵都记得音效软件开发出来时自己雀跃的心情,“就真的类似于发现了新大陆的那种快乐”,他把这个音效软件发给了自己的朋友们,大家的使用和反馈让周富贵备受鼓舞。
自己能做出一个软件,而且这个软件还能为大家所用。在编写代码和开发软件这条路上,周富贵仿佛找到了自己的闪光点。
“学习软件开发的过程基本上算是串联了我做推拿的经历。”周富贵第一次开发软件成功后,他就开始学习更复杂、更高级的编程,在这期间,他还做出了推拿店会员管理系统和“掌中世界”的软件,值得一提的是,“掌中世界”是由视障者开发的首个在苹果应用商店上架的产品。
从一个人到一群人
互联网为视障人士的生活提供了诸多便利,可对视障人士而言,不少障碍却依旧存在。
不少视障人士通过一些读屏软件能实现网上购物,还能看书、读新闻、点外卖等,但产品的无障碍并不能满足所有的视障人士去使用。
做软件开发和产品创造,对周富贵来说也并不容易。
周富贵自学编程都是通过视频教程,他把屏幕放大来看,放大后的屏幕只能看到局部,旁边的内容显示不全,“当我缩小了只看旁边的时候,视频就讲到下一个点了。”一个视频教程,周富贵需要反反复复看很多次,学起来比普通人更吃力和费时。
但周富贵从没放弃过,在编写代码中他能收获更多的成就感和满足感。2020年3月,他加入了深圳市信息无障碍研究会,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帮到更多的人,研究会有不少像他这样的视障工程师。
如果说之前周富贵是做某个软件提供给用户使用,那么他现在的工作,更像是同步更多的产品去提供更多的解决方案,让更多的产品都能加入到信息无障碍的行业当中,让越来越多的视障人士受益。比如,在疫情期间,他和同事一起为视障群体开发了一款无障碍地获取新冠肺炎疫情实时数据的小程序,这使得这部分群体也能够无障碍地获取疫情实时数据。
“我是信息无障碍的受益者,更是信息无障碍的推动者。”如今,周富贵的工作已经分为两个部分,他花60%的工作时间用来编写代码和开发软件,40%的时间用来宣传和推广信息无障碍的理念,希望这个行业能覆盖更多的人群。
“我是一个不吃辣的四川人”,周富贵更喜欢这样形容自己,就像他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工程师,“大家会认为工程师不爱说话、比较沉闷、只专注于技术,可我爱出去玩、爱聊天、爱交朋友。”周富贵希望更多人了解信息无障碍的理念,能以此汇聚起更多力量,来做这个有意义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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