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童心最匹配的应该是大自然了。某种程度上,大自然的慢与孩童小胳膊小腿的慢是非常默契的。在大自然中脚沾着地气长大的孩子,他的心往往保有宁静安然的能力。
□曹春梅
理论上每个大人都有回到童年再过一回“六一儿童节”的权利,就像每位小朋友都有权利穿上大人的高跟鞋,擦上妈妈的口红。可是,长大后的我们回到“六一”去做什么呢?再吃一遍父母单位福利发放的“雪碧”和“棒棒冰”?还是找幼儿园老师重新讨一回小时候必备的橘子和熟鸡蛋?还是戴上红领巾,把少先队员的誓言重新温习一遍?似乎是,似乎又都不是。
我们中国的文化多赞美那些早慧的孩子,四岁能让梨的孔融、六岁能称象的曹冲,除了这些天才神童,普通人家的子女如果少年老成、持重、聪慧,往往会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被左邻右舍夸来夸去。大人很少赞美一个孩子的“童心”。童心是什么?童心就是赤子之心啊!那个《皇帝的新装》里讲真话的小孩子,他的心就是赤裸裸的,完全不加纹饰。他替所有在场的大人说出了谁都不敢说出的话。你可以说他无知者无畏,但是也只有童心可以拥有这种无畏。童心不加掩饰,小孩子的七情六欲都写在脸上,淘气还是乖巧都写在衣服和鞋子上,撒娇卖萌还是一本正经都写在嘴上。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会伪装,表达起意思来直来直去,直抒胸臆。等哪一天他们学会把心事收起来,小心谨慎地把秘密锁进日记本里,童年就悄悄溜走了。
童心很善良。小孩子遇到乞丐,忍不住会问妈妈要钱。他不懂很多乞丐可能是职业的,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那个看起来破衣烂衫的人。这种恻隐之心,孟子上升到“仁之端也”的高度。孟子讨论的是人性善,并不特指小孩子,但是小孩子的善,多么天然,多么伟大!
童心也是爱美之心。小女孩一岁左右,就知道在镜子面前比划来比划去。她们对一切的美都敏感。母亲烫了头发,奶奶换了一副眼镜,爷爷买了一顶新帽子……正是因为心灵单纯得像白纸一样,周围环境一草一木发生变化,他们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吝赞美。
与童心最匹配的应该是大自然了。某种程度上,大自然的慢与孩童小胳膊小腿的慢是非常默契的。山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水也愚钝得只知道向低处流,小草在风里慢慢地摇,摇啊摇,所以在大自然中脚沾着地气长大的孩子,他的心往往保有宁静安然的能力。因为当他拿起石子用力投向湖水宣泄自己的坏情绪时,湖水回他以圆润的涟漪和一潭清绿。当他冲着大山吆喝抒发内心的不满时,大山一言不发,照单全收,偶尔还会用回声逗得他破涕为笑。
于是有诗人说,什么是诗心?童心,良心谓之诗心。不是说小孩子能写出让人大吃一惊的作品,而是说真正的诗人不能把赤子之心丢了,不能把童言无忌的胆气丢了。丢了赤子之心的诗人,他的作品没有天马行空的翅膀,没有山呼海啸的表情,没有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的神气。没有童心的人,如同没有癖好的人。“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深情、真气在熙熙攘攘追名逐利的世界里可能是多余的,但在艺术的世界里是至上的瑰宝。
谁不想有这样的人生知己呢?可是如果自己没了赤子之心,拿什么匹配这样的知己?不继续做小孩子,怎么能找回赤子之心?不走近小孩子,怎么能继续做小孩子?所以在“六一儿童节”即将来临的日子里,祝愿天下的每一个小朋友拥有快乐的童年。永远别忘了每个大人当年也曾是小孩子,至今拥有随时回到儿童时代的权利,哪怕只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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