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
中国的城市从何而来?最近四十年的发展状况如何?未来将去往何处?这是商业作家王千马的《城市战争》力图回答的问题。在这部新书中,王千马系统描绘了自东向西几大国内主要城市群,对于每一个主要城市做了履历和肖像式的描摹,阐述了关于中国各大城市的种种见解。作为一本商业读物,作家的文笔平实、有趣,内容翔实有料,是一部有温度、有深度的阅城志,给我们全面认识中国“城市”提供一个好契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谓现代化,就是一个古老文明充分城市化的进程。在《城市战争》之中,王千马不惜花费大量笔墨描述一座座城的过去,连同这些城市所在的区域文化都做了深度的回忆。这些追索历史的部分,集齐了中国大城往事的“龙珠”,从中可以看到长安、洛阳、汴京、金陵的王气,也可以读到扬州、成都的繁华。北宋时代农业文明巅峰状态的一波“城市化”历程,似乎又孕育着中国城市的新可能。然而,这种“可能性”一等就是上千年。我们熟知的中国古典造城,一般都只因为帝国和王朝的权力,王城如海,“市”的作用倒在其次。
在意大利作家卡维尔诺小说《看不见的城市》里,马可·波罗为大汗忽必烈讲述自己游历过程中所见到的若干“城市”种种奇相,忽必烈发觉,马可·波罗所讲述的城市似乎都只是一个城市。这也是“中国城”的宿命。当王城的梦转变为现代都市的梦想,近几年来,才是中国城市真正精彩的篇章。中国人其实对建造现代城市毫无概念,新中国成立之初,苏联的城市规划师巴兰尼科夫帮助中国完成了首轮的造城规划。他们给出的蓝图,十分符合前工业化时代对于城市的想象,整个城市如同一座大型的工厂,无论是千年古都,还是“火车拉来的新城”,一切都围绕着工业及生产而存在。卡尔维诺认为“城市犹如梦境,所有可以想象的都能梦到,但是即使最离奇的梦境,都是一幅迷画,其中隐含着欲望,或者是畏惧”。当进入全球化的潮流中,我们才真切看到了全世界更丰富多彩的城市,中国城市的发展又经历了一个“去工业化”的进程。短短几十年,中国的城市迅速地走过了西方城市几百年走过的路。
中国有很多作家写过各处的城市,相关的作品汗牛充栋,比如张爱玲笔下上海、老舍笔下的北京、白先勇笔下的台北、易中天的品城系列、贾平凹笔下的西安、池莉笔下的武汉,还有是莫言笔下的高密、阎连科笔下的“炸裂之城”(隐喻郑州)等。文艺作家们的想象之城,虽然最能描绘出自己熟悉的某个城市的灵魂,却往往带有浓烈的个人色彩。从他们的文字中读某城是一种味道,而当我们真正到实地去看,又完全是另一番景色。我们更直观的体验,是标准化、现代化管理与服务体系带来的生活方式。王千马在《城市战争》里书写的这一个个的城市,带有强烈的财经观察的眼光,更接近于城市的本来面目。各种财经报告和统计数据虽然冷冰冰,但是它能超越直觉之上,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个个发展中的城市。
如今,人文因素正在慢慢渗透进各大城市的规划思考当中。美国著名调查记者雅各布斯女士在其名著《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一书中说,“一个成功的城市地区的基本原则是人们在街上身处陌生人之间时必须能感到人身安全,必须不会潜意识感觉到受到陌生人的威胁。”这是对一个城市的最基础的人文期待。雅各布斯所设想的城市,是一个蓬勃、充满多样性的生命体,是没有因机械的区域划分而造成的“死寂边缘”的城市。那些城市老旧的区域,要避免采用大规模投资改造和搬迁的方式来进行消灭,可以就地进行新开发,挖掘潜能。城市需要不同年代的旧建筑,并不是因为它们是文物,而是因为它们提供着现成而廉价的空间,可以帮助孵化出更多创新性的小企业,促进城市的活力。大型旧城改造工程,不应与原有的物质和社会结构相割裂,改造后的工程必须能重新迅速融入城市的经济和空间。雅各布斯对城市的深度思考,或许可以在宏大叙事中帮我们换个角度,考量王千马在《城市战争》之中关于城市发展利弊与得失的观点——我们可以像生产工业品一样批量制造若干冷冰冰的城市,也可以像培育生态林一样培育出有生命力的全新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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