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随笔
2023年07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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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芙蓉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床单、枕套,穿着白大褂的人穿梭其间,面无表情的脸,亦如一张苍白的纸。铺天盖地的白色让我窒息,强烈的消毒水味道提醒着我,此刻我身处病室。
  这是个万不得已才不得不去的地方,我一向对这样的地方充满无奈,但多日的病痛让我只能屈服。病室里,人满为患,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让人不安和恐惧。明亮的铝合金窗户,被菱形的防护网分割成一块一块,使得窗外的景物看起来杂乱无章,让人无心欣赏。我明白,在这里只有病魔才是真正的王者,无论谁来到这里,都会变卑微,都得对病魔俯首称臣。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岁月的战士,时时刻刻都在和病魔,亦在和自己战斗,是输还是赢,全在于自己的毅力。或许,有一天,从这里昂首阔步走出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只是我们未曾意识到而已。  我的病床紧靠着窗户,我看着床边那些有些狰狞的治疗器械,郁闷而烦躁。那菱形的防护网,冰冷无情,似病魔布下的一张无形大网,仿佛要囚禁住我躯体的每一个细胞才肯罢休。我身边的病床上,是一位耄耋老妇人,一张被时光打磨得失去光彩的脸,山山水水、沟沟壑壑写满了岁月的故事,无奈又痛苦的眼神看得出病魔肆虐的疯狂。我按照医生的要求平躺在床上,两只手举过头顶,腹腰部被医生用治疗的器械缠得紧紧的,只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医生按下了电源按钮便去忙其他的病人了,那器械便铆足了劲,将我的躯体不断地拉长,拉长……我第一次做治疗,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忽然一回头,看见了身旁老妇人苍老的脸,我脑海里滑过一个有意思的想法,“生与死,苦难与苍老,都蕴含在每一个人的体内,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遭逢。若干年后,我的这副躯体亦会如她那般老去,直至死亡。”
  我为自己的这一想法欢呼雀跃,竟如获至宝般喜悦起来,这种喜悦让“我”恍惚间如天空里的一片白云。原来,当“我”从躯体中解脱出来的时候,竟是这样的自由自在。老子说的好,“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我”终于明白,滚滚红尘,我们的肉体可以经历风雨的历练摧残,灵魂却蒙不得半点风尘。到头来,再神奇的回春妙手也只能医治躯体的病痛,灵魂的伤痛才是最难治愈的。
  窗外,暖阳正艳,丁香正好,天蓝得纯净而透彻。我平躺在床上,隔着玻璃窗似乎亦能嗅到丁香的香甜。这一刻,我突然发现窗外的景致和我站立于窗前观望时有了迥异。我把目光直投向上,天空的景色竟有了另外一番旖旎。原来令人生厌和窒息的防护网,此刻却犹如神奇的魔术师,把窗外的风景分割得精彩纷呈、兀自美丽,每一幅景色都各不相同,简直成了精彩绝伦的风景画。我奢侈地睁大双眼,用目光贪婪地阅读着被防护网分割的风景。恍惚中,我分不清眼眸中的是天空还是湖面,真有点“醉后不知天在水”的感觉。此刻,那些树叶在我眼里,犹如漂浮在湖面的水草,自在安然,我禁不住想,我定是潜伏在湖底的小鱼儿,自由自在地鱼戏莲叶间吧,我偷笑起来,以至于忘记此刻还身处病床之上,忽然想起冯骥才《逼来的春天》中的一句话,“天空永远是宁静的湖水,湖面是难平静的天空”,内心不禁莞尔。
  我仔细打量天空中的树叶,发现是银杏树的叶子,原来银杏树如此葳蕤。于是,有点感谢生病给予我这样的机缘,让我有机会以这样的方式去关注银杏树,而不是到深秋满目金黄之际才夸赞它的美丽。窗外的那几株银杏树有十几米高,直抵天空,好像那湛蓝的天空是被它们撑起来的。“时间到了”,医生告知我治疗做完,可以起来了,我缓缓起身下床整理衣裳,当目光重新看向窗外的时候,刚才旖旎、葳蕤的景致都不见了。
  忽然觉得,透过这扇窗,我观望的不只是风景,还有世界,亦是人生!这世上原本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对与错,赢与输,全在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心态不同而已。或许,我们的一生,亦如我守着窗户一隅看窗外的风景,永远只是以自己有限的视角和认知,看到这个世界的很小一部分,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是多么有限啊。对于这个广袤的世界来说,平日里的那些烦恼和忧愁,如果放到更高更远的空间中去观望,或许真的是微不足道。因为,它们只是源于我们人类有限的认知和自我的视角而已。
  或许,这便是时光给予的觉悟,只要能读懂时光的暖意,任何角度和姿势都能读到一窗春色。四季寻常中,要有一颗明心见性的心,才可参透生命的真意。终于相信,这世间一切其实都自有禅意,自省自悟,才能到达生命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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