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这一段日子,朋友圈荷花盛开。
都拍得很好看。随便一个人,随便一部手机,路过荷塘,“咔嚓”一声。手机拿歪了,摁快门时手抖了,光线太亮或者太暗,都没关系,池塘里的荷花都不辜负你,给你留一张美美的荷花照。朋友圈里的荷花都那么好看,不是因为你拍的好,是荷花自己好看,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仙子。
荷塘里的荷花,一片,一大片,一整片,铺天盖地,挤挤挨挨。荷花喜欢热闹,总是一个大家族聚集生活在一起,荷花不搞个人主义。你看到一枝荷叶,或者一朵荷花,独自跑到了水域的外围,样子有点孤单。别着急,用不了几天,别的荷叶与荷花,就会跟过来,将它围在中心。荷花就是这么一枝枝一朵朵,占满了整个水塘的。水到的地方,都是荷花的家。它在水下搬家,开疆拓土,你看不见。
荷花虽从不搞一枝独秀,但是,如果你给它拍照,镜头最好还是只对着其中的一朵或三两朵。荷花不喜欢拍全家福,它的家族太大了,你的镜头装不下。再说,还有那么多的花苞没有开放呢,也算不得全家福啊,少了谁都不好。当你只拍其中的一朵时,也不用担心其他的荷花会吃醋。你拍这朵,自有人拍另一朵。而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乐于做另一朵花或另一片叶的背景。它们做背景时,乌压压一片,自成风景。
荷花花是花,叶是叶,似乎各自为政,互不关联,不像别的花,总需要叶子的衬托,才能显出自己的美,也不像别的叶子,老觉得自己做了陪衬的叶子挺委屈。荷花亭亭玉立,荷叶也亭亭玉立,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韵。荷花不会嫌荷叶太大,太张扬,抢了自己的阳光和风头；荷叶也不会因为自己只能绿着,不能像荷花那样盛开,或红或白,或紫或粉,而徒生艳羡。
荷塘里总是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大多数的荷叶,是出了水面尺许,就不往上长了。它知道自己的叶子宽大,太高了,容易被调皮的风折断。大多数的荷花,出水之后,还是一个尖尖角。四周看看,都是荷叶,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它就攒足了劲,往上再蹿一蹿。这下好了,它看见了荷塘之外,更加广阔的世界。荷花本来是想自己瞅瞅世界的,却意外地被世界一眼看见,每一朵都那么抢眼。也有害羞的荷花,躲在荷叶下面,像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山里姑娘,捏着衣角,躲在妈妈的身后。专注于荷花摄影的人,就喜欢拍这种羞涩的小荷花,它们含苞待放,羞涩内敛,影影绰绰,稚嫩含蓄的美让人心醉。
你从岸边看到的荷塘,似乎拥挤而混乱,那其实是你的错觉。我们看见的,只是荷花的一部分,它们真正的家园,是在水里。泥里有它们的根,它就像一个族长一样,在池底的淤泥里,构筑自己的庞大家园。它们在水里早就商量好了,你从哪个水面冒出来,你往哪个方向生长。它们之间的缝隙,是留给水鸭子,鸳鸯或青蛙的通道。而水里的鱼,既是它们的邻居,也是它们的好伙伴,荷叶并不铺展在水面上,就是让大大小小的鱼儿能够浮出水面,自由地呼吸。你看到有朵荷花,或者某根荷叶,突然打了一个颤,那是被莽撞的小鱼给撞了。如果是傍晚或清晨,你还能看到青蛙从一枝荷叶上,跳到另一只荷叶上。荷叶张开大手,将它稳稳地接住。有时候荷叶也会故意扭一下身子,让青蛙站不稳,“扑通”一声掉进水花里。那是给沉寂的荷塘,破破寂寞呢。
荷花选择在最火热的天绽放。它在水里,它不惧怕热,但它知道,人怕热啊!你看看,它不早不迟,这时候闯入了我们的朋友圈,带来丝丝凉意。偶尔,我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人,将荷叶顶在头顶上,抵挡炽热的阳光。他在荷叶的庇护下,回到了家,荷叶已经晒蔫了。没关系,它还有用场,正好拿到代销店,去裹一包盐巴——这枝荷叶穿越到了我的童年,那一年,我才上小学二年级,我的母亲,还灿若一朵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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