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5月底起,天涯社区前执行总编宋铮(左)等发起“七天七夜 重启天涯”直播,最终仅筹到15万多元。 资料片
在成立25周年之际被申请破产审查,天涯社区能否涅槃重生?
危机
被拖欠工资前员工提出破产申请
27日上午,天涯社区被申请破产审查的消息传出。天眼查APP显示,该新增破产审查案件申请人为张鑫,经办法院为海南省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
当天上午,一位天涯前高层告诉媒体记者,相关新闻中的“被申请破产”多少有些让人误解,“破产申请并非天涯提出,而是由一个被拖欠工资的前员工提出。凡是没有清偿债权的债权人,都有权利向法院提出破产审查,但最后还是要看法院是否受理,有没有其他债权人的支持。”
“按照公司法关于破产的规定,如果是大多数债权人都同意,确实是可以进入破产程序,流程是很长的,进行资产评估,做清算,把剩下的钱按照顺序归还。”上述前高层表示。
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解释,申请破产和被申请破产的最大区别在于,申请破产的主体是债务人本身,旨在寻求法定程序下的债务重组或清偿,是企业为了摆脱财务困境而采取的一种法律行动；被申请破产则是外部力量如债权人或股东对企业进行的法律行动,目的是追回欠款并通过法院程序强制清算债务人的资产。在实践中,两者都需遵循破产法规定的程序和条件,并受到法院的监督和裁定。
北京大成(重庆)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聂炜昌表示,即便是天涯申请破产,不只有破产清算一种,还可以提起破产重整。
辉煌
曾是全球最大中文互联网社区
天涯社区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9年4月,法定代表人、董事长兼总经理为邢明,注册资本9300万人民币,由邢明、海南达维互联网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达孜研悦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等共同持股。
天涯社区隶属天涯社区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曾经是中文互联网最具影响力的网站之一,它的“天涯杂谈”“娱乐八卦”等论坛板块聚集了当年不同领域的精英与观点输出者。
相关数据显示,天涯社区注册用户超过1.3亿,月覆盖用户超过2.5亿,拥有大量高忠诚度、高质量用户群。2003年,天涯社区注册用户300万,日访问量2000万左右,当时中文互联网网民只有7950万人。
那时的天涯,是现象级网络文学的土壤。慕容雪村在天涯写作《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当年明月”在天涯生动讲述《明朝那些事》；《鬼吹灯》在天涯的连载还未完结；熊顿在天涯更新《滚蛋吧,肿瘤君》；宁财神、芙蓉姐姐等初代网红在天涯崛起。
2007年天涯社区注册用户突破2000万时,天涯给了自己一个身份:全球最大的中文互联网社区,喊出“全球华人的网上家园”口号。
鼎盛时期曾被业内视为“中国十大最具投资价值的BBS社区之一”。资料显示,2005—2006年,天涯社区先后获得了IDG、清科、联想、谷歌、江南春的投资。2015年8月,天涯社区还曾挂牌新三板,市场估值为10亿元。
衰落
转型期的失利导致资金流断裂
2010年后,国内移动互联网兴起,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纷纷崛起,精英大V和草根用户均转移到新平台,天涯不再是话题制造中心。
天涯并非没有尝试过移动互联网化。在挂牌新三板时公布的“公开转让说明书”中透露,公司将“推出天涯社区移动网页版,天涯社区(微论)客户端、天涯日报客户端、天涯客旅游客户端4款产品,并通过站内推广、站外推广、用户自推广三种方式不断增加移动端产品装机量和独立到访用户数量”。
2013年,日活数百万的天涯,决定推出“微论”APP与微博、微信分庭抗礼。时值鼎盛期的天涯,让邢明对未来充满信心,决定走出海南岛,投资成都建设移动互联网总部。巅峰时期,天涯在美国、新加坡等全球各地拥有15个分支机构、上千名员工。
结果,投入近亿元的大楼地块被告知为公共绿地无法使用,转型信心满满的天涯急速坠向悬崖。2018年,因未能回购合同中约定的投资款,天涯大部分资产及账户被冻结,继而引发银行抽贷、减员赔偿金等连锁反应。
根据相关数据,2022年9月,天涯社区APP的月活跃人数仅为59.52万。在记录时间内,从2014年7月至今,天涯社区APP的月活跃人数在2016年4月到达顶峰,为293.44万人,但此后持续下降,从2020年6月开始,月活跃人数已持续低于100万人。
在商业化上找到爆点,才能支撑企业进行前瞻性的探索。错过将论坛中海量小说版权商业化的机遇,对邢明来说是不小的遗憾。邢明透露,“阅文集团的陈天桥曾多次找来沟通,有意以20亿—30亿的价格收购天涯。”
去年3月底天涯域名被封,与此同时,据风险信息显示,天涯目前累计被执行金额已超4.6亿元,相关法人和创始人已被限制高消费。4月1日,天涯社区发布公告称,将进行技术升级和数据重构,其间暂停访问服务。5月27日,因资金流动性困难,官方宣布暂停访问服务。
然而直到今天,天涯社区的官方站点仍旧处于“瘫痪”状态,搜索网址进入后显示为“无法访问此页”。
重启
直播七天七夜,仅募集到15万元
跌入困境后,天涯一直突围,但几次尝试都因资金流问题而中断,直到去年4月被电信停网的“至暗时刻”降临。断网后,邢明除了向各方协调请求保存下历史数据,也希望在两个月内发起诉讼收回建设成都大楼的投入,解冻部分资产,以解开资金断流的关键症结。
去年5月底,天涯社区前执行总编宋铮(网名小黑)等前员工及部分资深天涯网友自发组织了“七天七夜,重启天涯”活动,自5月28日起通过抖音“重启天涯”账号进行七天七夜不间断直播,希望能够给天涯社区筹集300万元,用以支付电信机房费用,恢复天涯社区的服务器访问。天涯社区将全力支持该项活动,同时也在多方筹措资金,全力重启天涯。
然而,因专业度不足,重启天涯志愿者团队为天涯公司筹集到了15.89万元,仅达到300万目标的5.3%。
这笔收入显然是杯水车薪。邢明透露,要解决天涯的“断网”问题,仍需几百万元,而天涯目前的债务总额约2亿元。“目前也在接触新的战略投资人,未来还是要靠天涯自身的业务循环,通过深度转型走出自己的电商模式,这也是投资人看重的。”邢明称。
曾经的天涯网友提及“重启天涯”,大都用到了两个词,一个是“狼狈”,另一个是“壮烈”。
时代周刊表示:“或许在互联网变化如此迅速的时代,相比于这场不合时宜的艰难筹款,天涯更需要的是一场体面的告别。”对于那些曾在天涯社区留下过足迹和故事的网友来说,“重启天涯”的直播或许只是一种无奈的情怀表达,而非真正的救赎。
自救
期盼成为下一个东方甄选
在天涯关停之后,创始人邢明曾透露天涯的“自救计划”:以直播打捞沉没的上亿用户,用带货焕发天涯昨日的光芒。按照原本的计划,元旦后官方直播开启；3月1日,也就是天涯社区25年司庆的时候,天涯平台正式重启。
有意思的是,邢明多次提起东方甄选,似乎想将天涯打造成下一个东方甄选。邢明透露,目前天涯也在孵化主播,希望找到像董宇辉这样的主播,把公司直播带入发展快车道。
对此,文渊智库创始人王超认为,东方甄选实际上是一个令行禁止、上行下效、极其高效的商业组织,有母公司在资金方面的支持,而且加入直播赛道是在两年前,也就是直播带货还算黄金期的阶段,享受到了市场红利,而现在的天涯并不具备这些条件。
邢明称平台重启后将推出官方版“天涯神帖”,作为会员制产品之一,给用户提供真正的天涯精华。此前天涯停止访问后,各大平台商家兜售“天涯神帖”生意火热,据传有商家靠倒买倒卖“天涯神帖”月入过万。
邢明还透露了天涯更长远的战略规划:2025年底海南岛封关后,将结合线下推出新的免税电商模式；基于天涯社区诞生的数千本小说和丰富版权库,未来甚至可能与AI结合,快速将部分内容转化成短剧。
“要回到互联网前列很难,我们压力也非常大。”邢明感叹,“连马云也说‘谁都伟大过’,任何一家企业都可能历经兴衰。我一度想过,要不要就此算了,就让天涯变成一个记忆,但想清楚后又始终觉得,天涯还是有些事情没有完成。”
2月27日,天涯社区被申请破产一事传出后,媒体记者多次联系邢明,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 本版综合央视网、中新网、上游新闻、封面新闻、潇湘晨报、华夏时报等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