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连伟
我的故乡位于汤河东岸。
汤河位于沂河、沭河两河之间,属淮河流域沂沭泗水系沭河支流,起源于沂南县左泉村外,经沂南县在河东区汤头镇观音堂子村旁入河东区域,流经汤头、八湖、郑旺、汤河4个乡镇,在汤河镇禹屋村东注入沭河。
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的我,从记事的时候就从娘的口中多次听说过汤河。那时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经常有机会到公社驻地开会,而到公社驻地必过汤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汤河上只有一座低矮的石头桥,夏天遇到雨水集中,水漫石桥,过汤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听娘说,有一次去开会,娘把还不到一岁的二姐放到草篮子里,过汤河时,娘把草篮子顶在头顶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忽然一股急流把娘冲倒了,盛着二姐的草篮子也落到了水中。眼看二姐要被冲走,幸亏这时河岸上的一位路过的男士跳到水中把二姐捞了上来,这才保住了二姐的命。那时只要党委号召修桥捐款,娘总是带头捐,并动员家人多捐款。如今,汤河两岸建起了双向四车道的观光道,可步行,可行车,可观光,河面上飞架起十几座大小桥梁,其中位于北京东路的程子河大桥更是一座双向10车道的桥梁,几百年来汤河两岸人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汤河已经是通过国家林草局验收的国家级湿地公园。沿汤河两岸实施滨水绿地、城市社区、村居绿化、办公场所、学校绿化“五大绿化工程”。海棠花为临沂市的市花,汤河东岸的中华海棠园成为全国知名的集海棠研究、新品种新技术推广应用、海棠种质资源库、海棠酒窖等为一体的海棠基地,海棠产业品栽、盆景、果酒、化妆品产业链为汤河人民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回报。汤河两岸的生态廊道建设、生态修复景观提升改造,植被群落营建,湿地生态建设不断提升,汤河成为人们休闲娱乐的梦幻之地。
汤河的名称来源于汤头温泉水汇入,致水温增高,故名汤河,又名温泉河。说汤河必说汤头的温泉,汤河的河道里一直流淌着温泉水。《水经注》有“汤泉入沂”的记载,清代《沂州府志》诗赞:“野馆空余芳草地,春风依旧见遗踪”,有“野馆汤泉”之称,并被列为“琅琊八景”之首。史书记载,临沂城北有汤山,山下有二泉,一在村内,一在村外。泉水热如沸汤,故名温泉。传说时常沐浴能除百病,被奉为“神水”“神汤”,远近村民赴浴者络绎不绝。尤其清明、谷雨时节为盛。春秋战国时期,孔子到此洗浴,后人建夫子庙并立碑作记。汉代亦借这一风水宝地在此设置温泉乡,封刘家皇族为温水侯。诸葛亮、王羲之、王勃、刘墉等历史名人也都曾多次来这里观赏游览、洗浴。
汤头温泉位列全国四大天然甲级温泉之一,是全国唯一的地下水可饮用的温泉。早在1955年,原国家煤炭部在全国选址建设一批煤矿职工职业病康复疗养基地,汤头温泉便是其一。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娘和婶子、大娘带到汤头温泉泡过澡。那时去泡温泉,都是挎着布包袱,带着瓜干煎饼,步行50多华里。早上开始启程,路上吃一顿自带的煎饼,傍晚才能到达汤头。往往是先去泡温泉,洗去身上的尘灰,一身轻松。晚上舍不得花钱住宿,要么到七拐八弯的亲戚家借宿,要么婶子大娘一起找个屋檐,在墙根下抱团取暖,第二天太阳出来开始返程。娘到了八十多岁住院的时候,还跟我聊起来小时候她带我到汤头泡温泉的事。我当时给娘承诺,等她康复了,再带她去泡一次温泉。可惜这个愿望没实现,但娘那“泡泡温泉澡浑身轻松”的表情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
汤河两岸有一处名胜古迹,就是祝丘城遗址。《左传·桓公五年》记载:“夏,齐侯,郑伯如纪。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葬陈桓公。城祝丘。”鲁恒公五年,鲁国在此建祝丘邑；西汉初期设即丘县,孟康曰:“即丘,古祝丘也。”西晋灭亡,东晋南迁后,刘裕执掌朝政时曾经北伐,占领了一部分土地。他建刘宋以后,设置了徐州琅琊郡,下设即邱、费县；北齐与北周时期,州、郡、县废置,临沂县并入即邱县；隋炀帝大业元年(605年),即邱县并入临沂县,翌年将临沂县治所从今汤河镇四故县村移到今天的临沂城。此后1300多年即邱故城再没有设立县以上政权机构。又因几经战火,城垣倒塌,故城消失。祝丘,看似不大,却多次见于经传,这里不仅是重要的历史遗址,也承载了几千年的历史。
汤河,故乡的河,历经千年风雨的洗礼,记载了历史沧桑,见证了时代的变迁,留下了厚重的底蕴,展现了千年画卷。看得见,走得完,写不尽。刻在心里的还是娘头顶草篮被一股水流冲倒的景象,和婶子大娘手牵一串小儿去泡温泉的记忆……
(本文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山东自然资源作家协会副主席,荣获吴伯箫散文奖、刘勰散文奖、沂蒙精神文学奖等全国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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