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荣
我来山东以后,一发现路边有步登高、虞美人、扫帚梅、大熟季、小熟季、牵牛花、地雷花、夹桃花,就忍不住驻足欣赏,又心生疑问:“这些花和我小时候在东北侍弄过的那些花是扯着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吗?”
那时,父母知道我爱花,在门前的菜园边上,特意给我留出一小块空地当做花园。因为都是亲自翻土、下种、浇水、除草,所以我总觉着这些花胜过别的任何一种花。隔了几十年的光阴,我依然能清晰地记得那俊俏的模样,一到夏天就像一群精心打扮的女孩,盛装出场。花的香味透过窗子飘进屋里,沁人心脾,就连夜里做的梦都是香的。
最讨喜的是夹桃花,书名凤仙花。夹桃花开花的日子,就是我们这些爱美女孩的节日。一看见现在的年轻女孩做的美甲,就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染过指甲,只是那时是用夹桃花染的。招呼村里几个要好的女孩到我家,一起摘夹桃花。夹桃花颜色多种多样,有粉色、红色、紫色,指甲就可以相应地染上不同的颜色,喜欢哪种颜色就摘哪种颜色的花。花放到碗里,加一点点家里炸油条用的明矾,捣烂,互相帮着均匀地摊在指甲上,然后用豆角叶裹住,系牢。等到第二天,我们几个女孩又凑到一起,伸出手,你看看我的指甲,我看看你的指甲,比比谁的最好看,开心极了。如果觉着颜色淡,就再染几次。因为夹桃花能染指甲,所以我们又把夹桃花叫做指甲花。夹桃花的种子也很有趣。蒴果似纺锤又似桃子,等它从绿变黄就成熟了。我小心翼翼把它摘下,放到手心,只需轻轻一碰,蒴果啪的一下爆裂,黑色圆粒种子像调皮的孩子,又像发射的子弹,纷纷弹跳出去,只留下卷曲的壳,我们把它夹在耳垂上当耳坠。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夹桃花是童年画卷上必不可少的一笔。
夹桃花种子最初是爸爸外出干活时带回来的。他说夹桃花好看皮实,像极了农村长大的孩子。后来听说夹桃花可以辟邪,我爸就在西瓜地边上栽了几棵。我和两个弟弟的学费可都指望西瓜卖钱呢!又听村里赤脚大夫说,夹桃花浑身是宝,茎、叶、种子都是药材,这让我更加喜爱夹桃花了。我把她的种子用纸包成一包一包的,一包一个颜色,用笔标记好,等到春天种到地里长出苗,分给村里没有夹桃花的伙伴。我去伙伴家串门,一发现自己没有的花,也会要来栽到自己的小花园里。
我总觉着花是有灵性的,如若不然,每每梦见儿时故乡,怎会总梦见我亲手侍弄过的那些花?那些花的种子的种子又怎会扯着长长的思念越过万水千山,盛装出现在我路过的地方,与我不期而遇?在东北我生活过的那个小村子里,不知是否还有人栽那些花?多年未见的伙伴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她们还会想起指甲花吗?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威海市某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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