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抢时节
2024年07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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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爱萍

  七月流火,田里的谷子黄了。
  正是“双抢”时节。所谓“双抢”,就是抢收抢种,把田里成熟的谷子收割了,再种上晚造的青苗,赶时节,谓之“双抢”。
  说回我的农夫兄弟阿江。
  午饭后,我跟阿江去田里干活。阿江家的水田在小凉河边,有三亩多点,河的对面是马东村的大字“寿”山石,寿山石上树木丛生,芳草萋萋,如独秀峰一般矗立在河边。寿山石前边是哗哗流淌的小凉河,有岸边树木山石的倒影,山水田园,一派生机。
  阿江见我到地忙不迭用手机左拍右拍,咕哝一声,“五哥,快点快点,耕田耕田,天气热,早做早收工。”我和阿江绾裤腿赤脚进水田,脚踩田里那一刹那,一股暧湿热流由脚板底直涌心田,脚一拔,黄色的泥水在腿脚边吱吱翻滚。阿江教我掌手扶耙田机耙田,那铁疙瘩挺沉,掌起来要力气。
  水田里热气蒸腾四泄,头上是毫无遮掩的骄阳。
  掌一会,累了,我坐在火烫屁股的田边看阿江耙田,阿江像使牛一般,掌着机车在田里哗哗地四处转圈。边上耙好的田里,阿江的老婆儿女在躬背插秧。侧边的水田,还有个老头,用力地搬石头蓄田水,老头有点孤独。远处的田里,有外省来的专业收割机队在帮村人收割谷子,收割机嗒嗒地响,谷子一摞一摞地卷进机器。
  我问阿江,你家谷子前几天收时,也是请的收割机队帮收的?阿江说,是,这样方便快捷,机器一开,把稻谷卷进机器,然后从另一边的口子就变成谷粒流进蛇皮袋里,把蛇皮袋的口子用绳子一扎,收工回家。阿江说,其实外省专业收割机队刚过来的头一两年,我是不太接受的。为什么?你想想嘛,收割机帮收谷子,一亩田要收一百来块钱,我干吗要给他这个钱,这点工,我自己都不够做,我还是用我的打谷机自己收谷子。
  阿江家以前收谷子,用的是那种老式的打谷机,就一个大号扁平四方形的木斗,手拿一把稻谷,伸进木斗,脚踩木斗下边,嘎谷嘎谷,脱粒。
  我笑笑。
  阿江见我笑了,又道,实话讲你听,一亩田,一年早晚两季收成下来,也就挣个一千来块钱,再请收割机帮收一亩田的谷子,要花一百来块钱,我做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我自己做,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我笑说,对,自己做好,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锻炼身体了。
  阿江笑,你就会说话了,但现在,不接受也得接受,我们以前用的打谷机,用久了用烂了,没人生产没地方买,只能用收割机。时代发展了,得跟上步伐。
  我们坐在田垄上吸烟。
  阿江爱看“易经”,会测罗盘卜点八卦,算小半个风水先生吧,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收益,有村人请他看宅基地风水朝向,至多也就是一餐饭几杯酒。他通常的收益就是耕田,或者还种点菜,养点鸡鸭,或者别人盖屋他去帮砌砌砖抺抺灰。
  但阿江很淡定,手指把喇叭筒纸烟放嘴里吸一口,说,我们这一带是一块风水宝地。五哥,你信不信?我笑,信,信。我抬起头,望了一眼远处的田野。
  下午四五点钟,收工了,阿江走路掌着手扶耙田机,晃晃荡荡往老街上开。路上,耙田机小坏了一下,阿江蹲在烈日下维修。一会儿,阿江大汗淋漓把机器修好了,才往家返。
  晚饭是阿江的老婆做的,先前在田里干活,干一半,她先回家煮饭煮菜了。今夜,或许因了我的缘故,阿江家的晚餐有点丰盛。
  (本文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中长篇小说《父老乡亲》《活下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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