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战奇功:青岛隐蔽战线斗争纪实》
刘大军 著
山东人民出版社
2019年初夏的一个下午,我被连绵雨幕阻隔了行程,望着宾馆窗外红瓦绿树的景色发呆。忽然想起近来常常路过的青岛市图书馆,在它那浩瀚的书海里,或许隐藏着某些鲜为人知的秘密吧。
茶香幽幽,雨声淅淅,翻开《青岛革命回忆录》简朴而又庄重的红色封面,十五篇记述青岛隐蔽战线斗争的回忆录,作者默默无闻,文字平实无华,却像一声声震人心魄的炸雷,闪现出七十年前无声的战斗一幕幕惊险奇绝的场景:
自筹资金成立的远通利船行,拥有分支十多处、员工100多人,这个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私营企业,实际是中共胶东区委的秘密情报站,派遣人员遍及日本、东南亚以及中国香港等地,宣传党的政策,采购紧缺物资,搜集大量情报,为解放战争的胜利作出重要贡献。
怀疑、误解、怠慢、冷遇,“大商人”徐行健在革命队伍中受尽委屈却初心不改,自费开设普兴东商行秘密联络站,以国共实控区交界的平度南村作为前沿据点,向青岛工商界上层人物开展统战工作,为保护工厂和市政设施免遭国民党军破坏,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刘萍利用关系打入国民党军的计划未能成功,但他凭借精明过人的胆识和宽厚谦和的品行,赢得了国民党军警实权人物以及商界大佬的信任,不到两年华丽转身变成了“刘公馆”的大老板,为建立秘密情报交通中枢机构打下可靠的经济基础。
豪门闺秀王继川是一位没有任何秘密斗争经验的“情工素人”,奉命到青岛执行潜伏任务期间,三次遭逮捕,经常被讯问,长期受监控,却在特务的眼皮底下获得了大量情报,尤其是国民党军撤离青岛的绝密计划,为中共中央解放和保护青岛的战略决策,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
我怀着猎奇的心情,开始搜集青岛隐蔽战线的有关资料,着手写作《秘战奇功:青岛隐蔽战线斗争纪实》一书。早在1948年济南战役结束后不久,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致电国务卿马歇尔:“攻占该城的中共9个纵队目前可以对其他地区自由采取军事行动,仅抽出小部分兵力便可攻占烟台和青岛”。然而解放军主力部队并未立即进攻青岛,而是陆续南下参加淮海和京沪杭等战役,直到1949年6月2日,青岛这座中国北方最重要的海港和工业城市,才像一颗熟透的果子,完整无损地回到人民手中,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并非军事,而是政治。
按照中共中央的战略部署,解放军进攻青岛不是为了歼灭国民党有生力量,而是以“威胁性攻击”,达到“迫使敌人早日撤退”“并能防敌破坏”之目的,同时“避免与美军作战”。解放军如果攻击太猛,国民党势必要做困兽之斗,甚至借机拉美军下水,造成局势的进一步混乱；如果进展过缓,国民党可以毫无顾忌地大肆破坏工厂、水电和交通设施,将对人民生命财产造成严重危害。
在这种极其严峻和复杂的形势下,青岛隐蔽战线以非凡的胆略、周密的部署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在统战、策反、情报、护厂等方面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协助解放军在与敌人兵力基本相当的情况下始终掌握战场主动权,“追着国民党军队的屁股进了青岛,敌人仓惶上船,来不及破坏,很完整地接管了这个城市”。
据国民党元老雷震的日记1949年5月6日记载:“今日经国见告,青岛之刘安祺师长将青岛之主和分子三百二十余人丢在海中,内有立委二名,此辈均为主张局部和平者,经国颇赞成此项办法。”我曾经采访过家住胶东路10号的张如媛老人,她回忆说:青岛解放前夕,前海沿几乎每天都有被潮水冲上来的尸体,由于被海水长时间侵蚀得面目全非,实在无法辨认,只能草草埋葬。《我军伤亡统计表》记载,青即战役解放军阵亡人数共计417名；而青岛隐蔽战线牺牲人数,仅以雷震日记所载320名为计,即达前者的77%,斗争之严酷,牺牲之惨烈,由此可见一斑。
青岛隐蔽战线为胶东乃至全中国的解放作出了卓越贡献,但是这些英勇无畏的战士和惊险动人的事迹,为什么至今仍然鲜为人知呢?在采访中,隐蔽战线老战士的后代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父母从来不谈地下工作的事情,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老战士遵循周恩来对情报工作人员“胜而不骄,败而不馁,受气不叫,有苦不说,舍己救人,冒险犯难,埋头苦干,长期艰苦奋斗”的要求,终其一生低调做人,不求功名,甘于寂寞,无怨无悔,是当之无愧的无名英雄。
(作者为文史研究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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