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坡上》
刘君 著
山东文艺出版社
□逄金一
继《为文有时》之后,刘君再次以独特的才情与智慧,创造完成另一座文字迷宫《向阳坡上》,不由人不驻足、流连、赞叹、沉思,还有烧脑——读作品的过程自然也是破解走出迷宫之法的过程,不烧脑是不可能的。
刘君有她自己的创作密码。她的作品,会让你慢慢沉静下来,清澈下来,而她的内在世界远比我们感受到的更为绚烂丰饶。诸多让人心颤的细节描写,如珍珠般随手撒播各篇什,俯拾皆是,也许它们就是找到这座迷宫出口的重要线索。
“冬天的早晨,爸爸送我上学时天还未亮。我因为早起困得睁不开眼,妈妈怕我打瞌睡坐车不安全,竟想了个办法,将我打背包一样绑在爸爸背上。一路上,我把脸贴在爸爸的背上,手插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暖烘烘的。”——这样难得的生活细节,一定也会像打背包一样,绑定在我们脑海,让我们甩都甩不掉。
“我记得刚出月子时,要去邻市办一件事,但车开出去没多久,我就下车返回了,我没办法想象跟他分开几天会怎样。”——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情感,在这样的细节面前,还需要更多辅助说明吗?那些滚烫的字眼根本就不需要落在纸面上。
“五七连的人来自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有的时候她们会以地名称呼彼此,比如叫妈妈山东。妈妈那阵子是个小领导,所以我总是听到她们山东长,山东短。山东,你给评评理,山东,你说这应该怎么办。但有时也会戏谑,山东吃大葱,放屁咚咚咚。立刻有人替妈妈反击,你河南大裤裆,滴里当啷到新疆。”——读者诸君,您也给评评理,这些细节是不是特别形象生动,让笔下人物呼之欲出?
刘君还有个特殊的创作心态,值得研究者关注。在《时间的意义》中,她提到:“我突然意识到,流浪和迁移于我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在《生命里那些仪式》中,她说:“流浪和迁移,似乎是我们这个家族血脉中的特殊基因。”在《再见柳江》中,她也提到自己内心的“孤单飘零感”。甚至从儿子的绘画作品中,她也敏感地捕捉到儿子内心那种“深深的孤独感,无依无靠”。
除了家族三代人的现实经历外,发出这样的感慨其实也是人类固有的心理使然。人本质就是孤独的。这种孤独感与迁移心态,给予刘君开阔豁达的人生态度、强烈的时空纵深感、深湛的苍茫意识、惶惑不定之思——这不也正是茫茫宇宙中人类自身的真实写照吗?
不过,幸好刘君精神特质中还有回扳的一面,即对俗世之乐的接受与自甘:“当年他教我们中国现代文学史,曾用气吞山河的底气,字正腔圆的陕西话朗诵郭沫若的诗词,‘饿(我)是一只天狗啊,饿(我)要把日来吞了,饿(我)要把月来吞了……’”——这让人喷饭的朗诵,估计每人每次读来,都会乐不可支。
情感馥郁是刘君散文的一个特点,而密实的人生哲思生发是她作品的又一特点。关于生死、时间、情感、爱、真实与虚幻、此岸与彼岸,刘君都有自己的个性分享。“把这个字拿掉后,我的人生一定会有什么不一样吧。”名字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名字是在一个世界的证明。”“名字一旦被夺走,就无法找到回家的路。”——说得如此郑重与深刻,我心里是极为认同的。
只有读完整本书,我们才能较为完整地拼凑出刘君生命与精神世界的全部,包括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诗人妹妹,画家妈妈,写诗与教书法、英语的舅舅。刘君本人也写诗,而且诗格不低,“我们相依相伴到这里/只是为了分离吗/我们急急地赶到这里/只是为了说再见吗”——极有韵味与哲理,饱含深情,引而不发,仿若朦胧诗。
那个出生在新疆地窝子,在农场仓库上幼儿园,喜欢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至今依然喜欢看落日的早慧的孩子,在夏日微风一样的娓娓叙述中,有模有样地向读者走来……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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