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春梅
雨下得小一点的时候,我跑去见少华。是的,像月凤踏水而歌进到《滚滚红尘》的片场,虽然我不是月凤,这里也没有章能才,然而情感的流动却穿梭在两人之间。少华端坐在一间大教室里,面前三个孩子,一个男孩儿在吃盒饭,另外两个女孩子在练字。
少华干啥呢?说起来好玩,她在网上看人家折纸做“乌鸦嘴”,一张一合很好玩,于是自己也用废广告纸做了一个,挂耳的松紧带取自口罩。戴上后,“乌鸦嘴”尖尖的,大大的,鼓鼓的,人张嘴它也张,人闭嘴它也闭,有趣极了。两个小姑娘看了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目光,于是少华放下手里的事情,帮她俩每人做了一个,两个姑娘戴着“乌鸦嘴”互相叨来叨去,又张张合合对着哇哇喊话,少华觉得好玩儿,童心大动也加入进来,师生三人笑作一团。
这就是少华,每次见到她,手里不是在做这个,就是在做那个。别看此刻的她童心未泯,在青岛她可了不得。她是一位会编山东省综合实践课程教材的小学语文教师,还是山东省教学能手、齐鲁名班主任建设工程人选,多次带着学生参加国家级、省级书法比赛,奖杯拿到手软。
此刻,她做完了乌鸦嘴,又开始指导那两个小姑娘写字的间架结构。每次见少华,她都处在动态中。不是握一支笔,一笔一画方方正正写字;就是攥一根彩线,横横竖竖地编织。再或者注视着一块布,裁剪,化腐朽为神奇变成口金包。她写的字,高三的学生都可以照着临摹;她做的结绳,红红绿绿挂在手机上,再也不怕手机在包里翻不到;她身上穿的连衣裙,手里拿的坤包,都是自己亲手缝的,虽不说有多名贵,但是对于一个天天忙碌的班主任来说,亲自做的女红,其稀缺程度堪比奢侈品。还有她带的书法班的孩子们,被引领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捧回高高低低的奖杯。即便是面对面地讲话,她的手也不闲着,一边谈话一边用塑料彩绳编着珠珠小狗,或者黄嘴鸭,弄好了配上金属扣就可以当钥匙链。
如果人可以被描绘成一个词语,那少华一定是个动词,可以带十个宾语。2023年夏,我们在济南雪野湖认识,一切友好即刻发生。漫长的培训我们住在一起,早晨起来一睁眼就看到少华;夜深,比邻而睡。吃饭,头碰头坐在一处。
雪野湖太美,开窗就是一座山,青青薄雾飘摇妩媚;俯首就是一带路,如水蜿蜒流转如歌;更有一条通天的河,排比对仗着细细的波。山路崎岖缭绕着晚餐后的散步,湖海无边,凹凸的侧影流转水边,螺旋状的丝柏树点染了这次不期而遇。
在雪野湖,我看到了少华令人难忘的美。然而美只是少华身上的一部分元素,给她一匹马,她就特别能战斗,踏浪绝尘;给她一个任务,她就特别能吃苦,日行千里;给她一个班,她就特别能忍耐,抚少成才。她是怀孕到生产还在教毕业班当班主任的女战士,产假提前结束,回学校再接新班当班主任的拼命三娘。
如今想要见一面,谈何容易!置身各种关系、事务性工作、中年女性的生活,身不由己。尤其两个人都当班主任,更忙得暑假也难得歇息。可我还是执拗地执拗地想,想去探望探望少华,在同一个空间里,你做你的手工,我写我的文章。尤其回忆起雪野湖的柔波,一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甚至一瞬间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
经过培训,我们重新学着爱校园里的每一只苹果,爱红润的也爱青黄苍白的。重新接纳一个个心灵,不只是优点而是全部。学着把狮子从石头里唤醒,不伤害血肉,一点一点把多余的石料去掉,清理碎屑,再一点一点添加色彩。人心复杂明暗无边际,反刍善与恶,学《悲惨世界》米里哀大主教,悲悯而期待,温柔又坚定。
雪野湖,美丽的北方水乡,邂逅少华的地方。眼前的相聚太过短暂,我离开的时候又下起了雨,真让人剪不断,理还乱。只想静静地偎依在少华身边,哪怕不说话,哪怕只静耳听这无边无际的雨。
(本文作者为青岛十七中语文教师,齐鲁名班主任建设工程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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