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义(壹点号:印迹)
虽然近在咫尺,与我仅有一条黄河之隔,但去聊城的机会并不多。这正好应了郁达夫那句话,“因为近在咫尺,以为什么时候要去就可以去,我们对于本乡本土的名区胜景,反而往往没有机会去玩的”。对于聊城,我本就以为它是我的“本乡本土”,因为它与我的家乡在历史上总有脱不了的渊源。
到了聊城,平时一颗被各式烦扰困住的心,突然间就安静下来。说也奇怪,以黄河为界,黄河的东岸,泰山的余脉一排一排地翻着大浪此起彼伏;在西岸,却是静悄悄地铺排开一张大宣纸似的鲁西平原,聊城这颗朱砂痣,则恰到好处地点在了玉人的眉心上。也许,聊城本来就是一个安静的城市。
刚到聊城,下了车就一头扎进鼓楼街。进得古城,思想还没有完成角色的转变,好像就一下子着着实实地变成了“古人”。是呀,一踏上古城的青石板路,你没法不把自己当成峨冠博带的唐宋之人。
我以前倒是去过几个仿古街道,聊城古城算是仿得比较瓷实的一个。古城建筑,一律灰色基调,威严的城门洞通向神秘悠远的另一端。屋舍多是二层木楼,前厦屋瓦起脊,四角飞檐探向天空,有飞翔之势。灰瓦陈木,连庭柱都做了旧,看不出有现代人工雕琢的气息。飞檐相接,雕窗画栏,假山古石上氤氲着青苔,流出潺潺的溪水,青石板路已被万千鞋底磨得光亮。这古街上藏着的一切故事,好像汩汩地从这些旧迹里冒出泡泡来,让你用眼睛和直觉还有鞋底去咂摸它的古意。连酒肆茶馆的铺名街号都起得古风古韵——太白楼、状元楼、不花茶馆、考院街、十县胡同、海源阁书院。沿街叫卖的小贩这样招徕着生意:“武大郎炊饼,潘金莲胭脂喽”,每一声叫卖,都能让文学家琢磨出一篇戏文,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丝遐想。酒旗在微风中飘着,有一种疏疏离离的隔世之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那个年代。东昌葫芦、剪纸、铁公鸡、透瓶香、柳木笼屉,这一切一切,无不彰显着散漫的烟火味道。光岳楼有巍峨的气势,俯瞰着古城里的市井,连同我这个行囊过客。
这时来一队华装丽服、宽袍绣带的人群拥着华盖下的轿辇才好呢,那被簇拥着的翩翩公子,会不会是清高孤傲、才高八斗、七步一诗的曹子建?旁边那广袖飘忽、削肩修身的女郎,是不是明眸皓齿、凌波微步的洛神女呢?擦了擦眼睛,极力地想分辨清楚,却原来是我深深陷入了文学情景里,让我不辨真假了。可是,此时此刻,怎能刻意地去辨什么真假呢?融在古城里,感觉自己就是路边的市井小民,连同自己的灵魂,也在另外一个世界,是另外一种心境了。甚至有了一种冲动,此时手里只差一根哨棒或者一把朴刀,风尘仆仆地踅进一个酒肆,一脚踏着板凳,大声呼唤着小二:“店家,好酒好肉尽管上!”小二肩搭粗布手巾,旋风一样碎步跑来,殷勤地招呼:“来喽!客官,楼上请……”做一回那风风火火闯九州的好汉,也是一种快意的人生。
鼓楼街的夜景才好呢!吃过晚饭出来已经微醺,立刻被古城的夜景惊艳。彩灯初上,暮色极深,我白天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这座城的外围,就急不可耐地化为当中一员了。此刻漫步于夜晚的古街,彩灯把亭台楼阁装扮成了一个个华丽的魅影。我惊奇地发现,原来古城被东昌湖拥抱着,彩虹霓灯环在湖岸,跨湖大桥上红绿的彩练飞起来,让人想到了天上的银河还有鹊桥。
古城里,偶尔看见一家相声馆,真想进去听一段,来结束这一天的行程。海源阁内,把窗页推向东昌湖,真想揭掉它神秘的面纱,去看看它的面容。明天吧,会如愿。陈毅元帅去了桂林说,不愿做神仙,愿做桂林人。要我说,我不习惯南方的燠热和极辣的米线,还是习惯北方的面食和秋天。要我选择,我会说,不愿做神仙,愿做聊城人。
(本文作者为济南市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