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勇
夏至那天的下午,在座位上坐久了,我照例出去走走。
走过那片杂草丛生的绿地,到泡桐树下,冷不丁,“知了——知了——”几声悠长的蝉鸣从树上漏下来。我也就停了下来,原地发呆,原来,一年中最漫长最难熬的夏天已经抵达。
知了响了几声后,不再发出动静,也许树上的蝉是几只“早起的鸟儿”,大部队还没集合。这蝉鸣戛然而止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绵密、盛大的蝉鸣,就好比夏天没有西瓜,那么夏天还能称为夏天吗?
这么一想,好像一到夏天就聒噪个不停的蝉鸣也没那么讨厌了。我们早已习惯了夏日经久不息、一阵响过一阵的蝉鸣,哪怕蝉鸣像哗哗的大雨一样覆盖下来,撕扯着马路上蒸腾的热气。我们都知道,那是夏日最寻常的景色。
有时候,我们不过是把自己的闷热和急躁,迁怒于没完没了的蝉鸣罢了。难道不是这样吗?高温的夏天,我们的心像是被泡在热水里,一点小事就能把这锅水煮沸,那这颗滚烫的心怎么受得了呢?于是,我们就埋怨:这蝉怎么这么烦人?吵得人没法静下来,真讨厌!
然而,让人没法静下来的未必是蝉鸣!小时候的夏日午后,我们总是躺在竹席上午睡。这时候,乡下真是安静,连蓝得像琥珀的天空都不敢让白云走得太快,白云也就乖乖地放慢脚步,慢悠悠地在天空变魔术,一会儿变成马,一会儿变成鸟,一会儿消散成一缕白烟。乡下静极了,静得只有悬在正空的太阳还在独自发威。热闹的蝉鸣明明也一直叫嚣着,但我们的午睡并没有受影响,反而睡得格外香甜,平稳得像彼时的蓝天白云。这就是诗人所写的“鸟鸣山更幽,蝉噪林逾静”,这以动衬静的境界,我们都体会过。
渐渐长大,慢慢从《昆虫记》里知道,蝉为了夏天的蝉鸣,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蝉的一生经历了四个阶段:数日产卵,黑暗中长久蛰伏,再用地面上短暂的时间蜕变,换来光芒四射、璀璨夺目的空中鸣唱。如果从蝉的角度出发,我们是不是还有点同情这小家伙了呢?
更何况,蝉从来都是孩子们的好伙伴。小时候,我走在草儿茂盛的小路边,就能从草地上不费吹灰之力一把捡起小小的蝉,并将它装在火柴盒里,只要善待它,就有的玩了。这只蝉成了陪伴我度过漫漫夏日的玩具。如今城里的孩子,想要抓蝉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亲眼见我的中年女同事,在闷热得像火炉的午后,像个什么都不怕的战士,带着自己的儿子,去公园的树上抓蝉。成功抓到蝉后,母子俩一溜烟跑回开着空调的办公室——外面实在是太热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只有蝉,无论是乡下孩子,还是城市孩子,都是从小到大就熟知的。而蝉总是因为自己的鸣唱暴露了行踪,也因此被无数小孩抓获,成了玩具。
这样的蝉,这样的蝉鸣,这样的夏天,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曾经熟悉的吗?所以说,夏日不能没有蝉鸣,我们也不能把心里聚集的燥热归罪于蝉鸣。因为有蝉鸣,便知道寻常夏天又如约而至。
蝉声起,蝉儿们真是喜欢歌唱。这儿起,那里和;这里悠扬,那里热情如火。此起彼伏的蝉鸣,在夏天成了必备的背景音乐。升腾的温度里,只有蝉儿和植物最欢腾吧:蝉儿在歌唱,植物在夏天迅速生长,菜园里的番茄、豆角、南瓜等每天都可以采摘,果园里的梨、桃、西瓜等水果也密集上市,这是一场真正的狂欢啊。
蝉声起,我忽然卸去了心里这些天积累起来的燥热,多了一份感恩和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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