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汁临沂
2015年04月0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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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世勤

  我曾经写过很多篇以沂蒙红嫂为题材的诗作,“沂蒙红嫂”是我心中的一座丰碑,多少年我寻访她们的足迹,探究她们的精神,歌咏她们的品格。红嫂,在过往的那段血与火的岁月,一如划过夜空的流星,喷射一道亮色,也如寒雪中的腊梅,摇曳出片片温情。当1938年身居延安桥儿沟的毛泽东把手指向地图上沂蒙山区这个地方的时候,这片地域便被伟人拉入了中国革命的重要进程之中,成为一粒左右棋局的重要棋子。这方土地上的人民也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波澜壮阔的洪流,中流击水,激起绚烂的浪花,以人民群众甚至普通妇女的身份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喂奶,虽然是一个母亲的职责,可是当需要我们的母亲为一场战争喂奶的时候,这场人间的哺育便变得不再普通,它俨然成为和平女神在为一场反侵略战争输入能量,是用神圣的乳汁抚平战争的创伤。感谢作家刘知侠,他为英雄的母亲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红嫂。否则,我们还能有什么更简洁的称谓,去表达我们心中的崇敬?但也正是因为有了“红嫂”这两个字,她们的真名实姓隐没在了岁月之中。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沿着史料的细微指向,陷身于沂蒙腹地的山山水水。战争年代,沂蒙山区的女性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层次:首先是沂蒙母亲,以沂南县东辛庄的王换于大娘为代表。当我1986年第一次与老人见面的时候,老人不停挥动的手掌,仿佛仍翻卷着历史的风云。对她来说,徐向前、罗荣桓、陈毅三位元帅先后在她家办公的场景、掩埋被敌人枪杀的山东分局书记朱瑞和他妻子陈若克时的悲伤、救护大众日报社工作人员毕铁华时的紧急、抚养罗荣桓的女儿罗琳等几十个革命者后代的艰难、冒着生命危险保存山东战工会机密文件的传奇,所有这些,一定恍然如昨、历历在目。她也成了我任制片主任的8集电视报告剧《思源——沂蒙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之一。老人在101岁时驾鹤西去。
  然后是嫂子辈,红嫂,以沂南县马牧池乡横河村的明德英为代表。她曾掩护过因突围受伤的山东纵队军医处年仅13岁的卫生员庄新民,从此谱写了一个沂蒙妇女与一个上海小战士长达54年的绵绵情怀。现在普遍认定用乳汁救伤员的红嫂就是她。其实调查中可以发现,用乳汁救伤员的红嫂绝不止她一个,抗日战争时有过,解放战争时也有过。或许是一个女人即使敢于把胸襟敞开,也是只能做、不便说的缘故,除明德英外无人公开承认。但明德英的哑语,却是明明白白地比划出了喂奶的全过程。
  再是姐姐辈,以“沂蒙六姐妹”为代表。张玉梅、伊廷珍、杨桂英、伊淑英、姬贞兰、公方莲,这是蒙阴县野店镇烟庄村的一群小媳妇大姑娘。她们在莱芜战役、淮海战役,特别是孟良崮战役期间,在村干部和民兵都上了前线的情况下,主动挑起村里拥军支前重担,组织全村老幼,为部队当向导、送弹药、送粮草、烙煎饼、洗军衣、做军鞋、护理伤病员。
  最后是广大的沂蒙优秀妇女。那时,沂蒙哪座山头没发生过战斗,哪个村庄没出现过烈士?她们一口饭做军粮,一块布做军装,一个儿子送战场。
  沂河是临沂的母亲河。当我在沂河边坐下来,默默凝望着这条千万年不倦流淌的河流,想象着从徂徕山撤下来的队伍如何跨过这条河,八路军一一五师的队伍如何跨过这条河,八路军山东纵队如何跨过这条河,沂蒙支队如何跨过这条河,还有在两岸展开的临沂阻击战。沂河它胸怀宽广地容纳着昔日所有的辉煌和一切过往的岁月,大爱无私地滋润着两岸庄稼,哺育出了沂蒙人正直善良、纯朴坚韧、忠诚奉献的品格。这清澈的河水不就是母亲的乳汁吗?如果非要在“临沂”前面加个词语的话,我愿意叫它:乳汁临沂。 
  (本文作者为知名作家,出版作品有《情到深处》、《心雨》、《落叶飞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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