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坛之舞
2019年10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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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达地坛公园时,是上午九点钟。
  我来地坛,原是想缅怀一下史铁生,他的《我与地坛》曾深深感动过我。
  这个古老的园子,在想象中,我以为它是肃穆庄严的。来了之后才发现,它和我们身边的街心公园看上去差不了多少。孩子们在玩着滑板车,阿姨们跳着广场舞,大叔在打太极拳,唯一特别的是,轮椅非常多。那些坐在轮椅上不能走路的人,不知他们是否也是追随史铁生的脚步而来?或许,若干年后,他们中间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史铁生?于作家来言,作品能对读者产生深远的影响,那是有意义的。
  我在园子里随意地逛荡,并没有具体的目标。我走过一条路,又拐上另一条路,直到视野前方出现一个身影,我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位老人,七十多岁的样子,寻常的长相,寻常的身材,他吸引住我是因为——他的身姿太不寻常了。他在跳舞,不是寻常的广场舞,而是优美的民族舞。收腹挺胸,眉目传神,一起一伏,极尽抒情。假如需要我选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他的舞姿,那就是——柔美。
  柔美的舞姿,如果放在一个少女身上,那是恰当无比的。可是,我眼前的老人已逾古稀,甚至有些秃顶,还有些凸肚。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身材、这样的舞姿搭配在一起,勾起我的好奇心。
  这些年,我时常一个人出外旅游,我喜欢在旅途中和陌生人聊天,他们能为我打开一个我未曾见过的世界。
  我默默欣赏着老人的舞姿,待他跳完一支舞,我们聊起了天。原来,老人退休前是清华附中的数学老师,再往前追溯60年,他是上海舞蹈学校芭蕾舞专业的学生。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少年时代的舞蹈梦想搁浅,他转行学了数学,从此以传道授业解惑为生。可是,骨子里还是放不下舞蹈,于是舞蹈成了业余时间的自娱自乐。
  “我什么舞都跳,蒙古舞、藏族舞、壮族舞……挑一首喜欢的曲子,然后自己编舞,自己跳。”他擦着汗,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
  我来了兴致,问他:“我可以点你一支舞吗?”
  “当然,我给你跳支《天边》吧。”
  就这样,他为我跳起了舞。面对这个“柔美”的舞者,我想,一个人能够沉浸在某种爱好里,那真是上天的恩宠。
  后来,老人告诉我,他每天都会来地坛公园跳舞。“送完孙子去幼儿园,然后拐到地坛跳舞,跳完舞去买菜,然后回家烧菜。下午呢,编编新舞,回头接孙子去。晚上散会儿步,听听音乐,上上网。”这就是这位古稀老人的一天。
  那天,老人总共为我跳了三支舞。他说,他不愿意参加社区舞蹈队,因为不自由。“舞蹈队得跳指定的曲目、规定的动作,这怎么行?不自由就跳不过瘾啊。”望着大汗淋漓的他,我想这个老人够睿智,不在乎形体美不美、年龄大不大、别人怎么看,自己懂得自己要怎样的快乐,这才是明智的生活方式。
  本来,我来地坛时心情有一些沉重,但这意外的邂逅令我舒展开颜。一趟有意味的旅行是不是就该这样,发掘风景之外的生活气息,有人的参与,风景才会立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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