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来,一个人站在野外,抬头呆呆地看着满天星斗。在许多人看来,这人一定有些神经,至少脑子有问题。大半夜跑野外干什么?乌漆漆的天空又有什么好看的?
嘿嘿,且慢断言,这个半夜的人就是在下。那是我在苏丹的一次经历,那天我从沙特阿拉伯的吉达港乘坐一艘名叫“铁达马尼”号的客货混装船,渡过漫漫红海,来到苏丹港。巧的是,那一天正好是感恩节,我有些感慨真的踏上了传说中的非洲大陆。
当晚,我住在苏丹港附近的一个营地,那营地位于一片荒野中,房子其实是几幢用简装板拼搭的工棚,里面摆放着好几张铁床,床上只有床垫床单。据说苏丹人睡觉是不盖东西的,他们长长的袍子就是被子。这些工棚中用的都是那种老式的窗式空调,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但居然还能制冷,发出的轰鸣声就像战斗机一样。
我忙了一天,累得像一摊泥,沾床就睡着了,根本没想要盖什么、要枕什么。半夜里,我忽然感觉身上奇痒无比,猛然醒来,一看,自己身上露着肉的地方都让蚊子叮了个遍。当时那个难受啊,简直无从说起。我只好赶紧拿出风油精,逮着胳膊、腿抹了个遍,心里想,好在来非洲前就已经打了好些防疫针。
那会儿工夫,我怎么也睡不着了,听着其他人酣睡中此起彼伏的鼾声,我心想还不如到外面走走,凉快凉快。推开门走到野地里,空调的噪声被抛在身后,深夜的非洲大陆如此静谧,温度还算舒适,我抬起头来,无意中发现天上的星星竟然无比亮丽和密集,犹如满盘砂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更令我惊讶的是,朝地平线看去,这些星星都与地面连接起来,恍如一口镶满钻石的大锅扣在我的头顶。
我忽然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星空了,在空气污染的城市中,也很难看到这样纯净的星空。这样美丽的星空,我只有小时候在家乡看到过。那是在夏天的时候,因为南方天热,我们常常搬一个竹床,通宵睡在室外。睡着之前,我便仰面看着星空,听着大人们在一旁闲聊。有时,我会问母亲,哪个是北斗星,哪个是大熊星座,牛郎织女星在哪里,母亲就会教我怎么看那些星星。
那时候,我常常想,宇宙中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星球,银河的繁星上都会有些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什么时候我们能穿梭在那些繁星中,寻找到传说中的牛郎织女七仙女等等。有时看到一颗流星划过,我就会想它为什么坠落,会坠落到什么地方。如今想来,那时候看到的星空真的非常美丽,能让我的心灵与星空碰撞。
我记得,凯伦·布里克森在她的名著《走出非洲》中曾这样描写过非洲的夜空:“夜空清澈、宁静,繁星璀璨,一派晴朗气象。赤道地带的星空比北国的夜空更加丰富多彩,夜晚在户外的时间多,观察的自然也多……在非洲,夜间行车美极了,灿烂的星光下驾驶汽车真是种享受。”
游走在非洲的野外,呼吸着有些温热的空气,想着曾经的那些美妙经历,我感觉被星星包围的感觉实在非常奇异。第二天,我跟同伴们说起这种感受,劝说他们不妨也半夜起来去看看星空。过了一天,便有一位朋友跟我说:“昨天晚上我起来去看了星星,真的就像你说的一样。”
当时,我就想,等我回到家中,我会找个时间,带我的孩子离开污染严重的城市,去一个天高云淡的地方,让她看看不同地方的灿烂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