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他露出了最完美自矜的笑容,仪表出众潇洒不凡,有人过来打招呼,他便客气地寒暄,甚至有熟络的友人在开他的玩笑,高叫着这位莫非是你的女朋友,而他也只是笑,并没有对旁人的误解过多解释。站了一会纪清浅便觉得眩晕,脑壳一炸一炸地疼,插向章亦深臂膀的手用力了些,章亦深察觉到了,隔着衣袖拍拍她的手,低声说道:“我们过去坐。”
他今天一反常态,待她特别地温柔体贴,替她拿了些爱吃的食物,用小碟子装了,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然后也坐下,端了一杯调好的酒品啜。说来也怪,本来围绕他的人很多,在见到他坐下时还有人试图走过来客套,然而他只抬头望了望,那股威严的气势瞬间涌现,仿佛贴上了生人勿近的标签,四周立刻一片清静自然。
纪清浅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水果色拉,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了她身边。那人看了她半晌,迟疑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纪清浅?”
她一惊,迅速地抬起头来,眼前的人须发灰白,精神仍矍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清她的面容后和蔼一笑,眉眼都舒展开来。他的笑容依然和当年一样亲切,正是她就读的那所大学的导师陈潇然。
陈潇然并不是一个人来,纪清浅身旁的那位冲她颔首点头的白发老人更让她震惊不已,居然是当年×大的校长,如今的名誉校董李观澜。
多年不见,陈导师仿佛更老了些,连背也开始驼了。岁月不饶人,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但也有很多是不会变的,例如这位陈导师对她的关心。
那年她家里出事时,陈导师曾竭力为她奔走,请律师咨询案例,还曾发动捐款为她父亲治病。尽管他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在那些灰暗得令她不堪回首的记忆里,陈导师的慨然相助无疑是最温暖的一抹阳光。
她猝然站了起来,弯下腰恭敬地行礼道:“陈导师您好,李校长您好,我是纪清浅。”
纪清浅自从毕业后就与往日的同学失去了联系,整个人犹如人间蒸发。她当年很勤奋努力,是陈导师的得意弟子,以至于在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陈导师都对她念念不忘,向众多弟子打听过她的消息,为她的杳无音讯很是担忧嗟叹了好一阵。
两人没料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还会相见。
纪清浅变了很多,不再像当年那样清纯质朴,她挽着发髻,轻施脂粉,整个人虽然高贵美丽,但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漠然,依旧使她的美丽带上了一种空洞洞的不真实感。
仿佛遗失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陈导师默默地注视了纪清浅半晌,仿佛叹了口气,目光却转向了旁边的章亦深。
章亦深含笑起身,说了句:“李校长肯大驾光临,在下真是深感荣幸。”面对资深的老校长,他说起话来措辞文雅气度从容,越发显得内敛庄重,李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笑了笑,声音中气仍然很足。
“章总客气了,你肯为×大投资一千万的助学资金,该是我这个老头子亲自向你致谢才是。”李校长朝章亦深伸出手来,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很多的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记录下这两人友好握手的一幕。
纪清浅偏过了头,刻意不去注视章亦深的表情,顺手端起从旁走过的服务员手中托盘上的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了,酒很辣。她的眼泪都几乎要涌了出来,却只觉得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