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在回老家的车上，巧遇初三的语文老师，尽管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好像也认出了我。有好几次，我们目光相对的时候，他总是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总是适时地把目光错开了，我不想和他说话。对他，心中充满了愤慨，他曾经罚我站了半年的语文课，给了我很多难堪，让我的整个初三上学期上语文课就像上审判台。

    我们那个班曾是学校年级里最差的班，但在初二期末统考的时候，有几个学生竟然进了学校的前十名，到了初三，学校把最有教学经验的石老师分给我们当班主任。很快，班级纪律就变了个样，学生士气也很快被提了起来，但是，他的到来，却是我灾难的开始。

    学《岳阳楼记》的时候，他让我背诵课文。不知道怎么搞的，课下我已经背得烂熟了，但是，一站起来，大脑就变成了一片空白，本来已经很熟悉的语句，却一句也想不起来。

    要是其他老师，看到那种情况，说句“课下用点功”也就让我坐下了，可他不。他毫无表情地对我说，你先坐下，今天不会，下次上课我还叫你，直到你会为止。下次语文课，第一件事就是让我背课文，我结巴着背了几句，就放弃了背诵。

    从那以后，每次上语文课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背那篇课文，开始，我是真背不出来，后来，就是赤裸裸地和他对抗了。

    后来，估计他也失去了耐性，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嘲讽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连一篇课文都不会背，怎么就考进了年级前十名呢？我看，八成是抄别人的。

    我很愤怒：我才不稀罕抄，那篇课文我早就会默写了，不信，我写给你看。

    不要你写，如果你连《岳阳楼记》这么简单的课文都不会背，你考试的成绩肯定是抄袭别人的。

    背就背，有什么大不了！我把脸扭向一边，不看黑板也不看他，大声而流畅地把那篇课文背了出来……距离他第一次让我背诵那篇课文已经有半年时间了。也就是说，他罚我站了半年的语文课！想忘记他，忘记他带给我的尴尬，实在太难。

    假满，在离开家乡的车上，又遇到了我初三的数学老师。说起见到石老师的事情，数学老师说：在那个班，你是石老师花费心血最多的一个，你聪明、好学，但总是脸红，不爱说话，他总是担心你过分内向，会阻碍你长大后的事业，想尽办法改变你。课间休息，他总是问几个任课老师你在课堂上的表现，商量着用什么办法激励你。老天不负有心人，他的心血总算没白费，你毕业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可以在全校的大会上谈学习经验了。

    他总是罚我，因为那篇《岳阳楼记》，他罚我站了半年语文课。我说。

    如果不那样，你能把那篇课文背出来吗？你能毕业时在全校大会上谈学习经验吗？数学老师反问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年少时，我家经历了很多变故，导致我性格孤僻，总是沉默寡言。课堂提问，好像只是别人的事，老师偶尔提问我，我总惊慌失措，很没有自信心，突然见到熟人，话也总是说不囫囵。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完整流畅地背出那篇课文，全是因为他言语相激的结果。从那以后，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感觉课堂提问也不过如此，再也不怕课堂提问，见到人说话也就不紧张了。但和石老师的针锋相对一直延续到毕业，对他的恨，一直延续到多年以后再次相遇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