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吾
路本来就窄,熙攘嘈杂的人流漫溢着,长龙似的车蠕动着,各式小摊充斥在道旁路边,使得那段路更加拥堵。
我不以为蹭了她的车,于是争执开始了,随即我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俨然一个无辜者真理在握,而她依然是一副冷冷的脸,冰冷的声音。一句“你讲不讲点公德”激怒了我,于是不由自主地爆了粗口。不是詈骂,却更尖酸刻薄。后面的车不住地鸣笛,她愤然驰离,并重重地抛下一句话:“为老不尊!”
事情很简单,过程也很短暂,有一刻,我似乎是个胜者——看着她狼狈地落荒而去。但稍后,当我冷静下来时,便生出一种不安。可能我真的蹭到她的车了,一个匆忙赶着上班的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寻衅找碴的,特别面对一个骑着一辆旧自行车的老人。只是我没有或不想正视,也或许是久已憎厌喷吐着刺鼻气味的汽车,使我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其实,我只需道个歉,说声对不起,即可云淡风轻。可烦躁中的我竟连简单不过的礼貌用语都懒得说。冲动是魔鬼!那一刻,我确如心魔附体,面对这位和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女人,面对周遭那么多的老老少少,我真有一种自取其辱、无地自容的感觉。于是,我遑遑而去……
公德是文明社会的底线,是一个公民最起码的行为准则。我原本以为自己是讲公德的,平素对社会上种种不讲文明的人或事也十分愤慨甚至深恶痛绝。可在这件事上,却不留神露出自己的“小”来。
其实,不只是不留意,说到底还是修养不够,平时君子慎独,诗云子曰的也读了一些,圣哲先贤的箴言也知之不少,可一摊上自己却立马露出人性中的粗鄙。
当下,焦虑、浮躁成为一些人的生活常态。对此,持一颗平和之心,从己做起,大约是应有之道。我们拯救不了世界,但可以拯救自身,可以做一个好老头、好老太太,可以尽量为这个世界释放点正能量。
“为老不尊”是一句很有杀伤力的话。可是,当下如我般的不少中老年人动辄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可细思量,我们又做了多少让年轻人敬服的事?在林林总总的不文明中,为何经常有我们的身影?我们身上的骄气、霸气、俗气、媚气和戾气不见得比年轻人少。我们却总喜欢倚老卖老,一本正经地说教下一代人,却忘却了对自身的审视和反省,言语粗俗,行为不端,在我们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并表现着。“为老不尊”,这话当时虽然激怒了我,却更是一种警示。
是的,我们已步入老龄,在我们终将离开这个世界前,理应自尊自爱,豁达宽容,以让夕阳的余辉不再暗淡,并给后人留下几缕温暖的光。
自这件事发生后,我便觉得自己欠这个社会一个道歉。我牢牢地铭记着它,谨愿以此作为我行将七十古稀人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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