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鸿
读过王开岭的“因整容而毁容的故乡”之后,心里对故乡的思念竟日益加深。我的童年应该说是快乐的,也是幸福的。故乡的风景很美。我把我生长的地方认作故乡,至于父亲嘴里的故乡,我只认作是一个籍贯而已。
故乡于我是村南一条清澈的小河。河面不宽,沿河两岸是树林和果园。河水蜿蜒数十里。五六岁时表姐曾带我沿着河边的小溪挖蛤,那种清水河里的小蛤有拇指指甲那样大,青绿色的壳。表姐一下午能挖一大瓷杯。挖来的蛤吐净沙后加清水煮沸后关火,用筷子在锅里不断搅拌张开口的蛤,蛤肉会剥离蛤壳,这种蛤汤很鲜。可惜现在再也尝不到了。
故乡于我是村里一条条长长的小巷。小巷呈南北走向,两侧分东西布局的院落。巷子尽头的人家,街门对着巷子口,推门而入映进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照壁,照壁上画着花鸟和写着大大的“福”字。姥姥家在小巷西侧,回门朝东,对门也是一户人家。姥姥家的院落没有照壁,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落。院子没有单独垒起的南墙,围起院落的是南面人家房子的后房墙。院子里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树,春天梧桐紫色的花朵像喇叭,随风飘落。夏天树下可以纳凉,绿荫下长满了青苔。
故乡于我是一井一碾一塘。村中央有一口井,全村人吃水问题都是由这口井解决,井边常会见到洗菜的女人们边洗菜边聊天。村里还有一个大大的石碾,光那个石碾滚子就有两个成年人合抱起来那样粗。村里人会推着碾杆碾粮食。我们小孩子只顾玩,不顾大人的劳累和心烦,看到有碾粮的,我们就双手吊在人家碾杆上双脚离地让大人推着走几圈。村后还有一大片荷塘,村里人称那是荷花湾。夏日里荷塘开满了荷花。小孩子们会头顶一片荷叶当帽子纳凉。夏日雨后的夜晚,蛙鸣阵阵,吵得人睡不着觉。乡下的夜死寂黑沉,让蛙鸣吵得睡不着觉的我,会张着眼睛瞪着黑暗感觉害怕。
故乡还有我儿时的伙伴。一个女伴家的院落种了两棵我至今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树。每年花开的时候我们去她家玩,就在她家院子里摘那花吃。花呈粉紫色开得较大,花瓣嚼在嘴里黏黏的有甜香味。她爸爸会画画,她家里有一个装裱精致的大画框,画的是她爸和她妈的合影,画里她妈梳着两条乌黑的大长辫子真是好看,这画作是她爸的作品。我还有一个伙伴家的房子在村里算是最气派的。他家门口有浮雕的石刻门墩。高高宽宽的门檐,推门而入是一个小过道,映入眼前的也是一个大大的照壁。绕过照壁来到院子,有一条碎石铺的甬道直通正房。院落种有石榴等各种花草。走过院子要拾级而上进正房。推开正房的后窗,他家还有一个小后花园。园子里种着几畦蔬菜和果树,后院角落还有个兔子笼,养着灰色和白色的兔子。
村前是一个土坝,坝坡上长满了像灌木丛似的槐柳,村里有些巧人会割这种柳条编篓子和果筐。翻过坝就是沙滩、小河和沿岸望不到边的树林了。春日里,老师会带着我们一大群孩子停课,让我们在河边和两岸的小树林里疯玩一下午。我们会围沙坝堵小鱼,在小树林里拔芦苇草的嫩芽吃,或者猛地蹦起,拽折一根长长的杨柳枝条,把枝条的叶子撸掉,轻轻一拧,枝条的外皮和木芯就脱离了,把外皮撸下来截成一小段,放进嘴里当哨子吹。故乡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竟是如此的亲切,如诗如画。
人生过半,早已远离了自己曾生长过的地方,故乡那些唤起我温情回忆的旧景许多都已荡然无存。清清的小河如今成了干涸的河床。井、石碾、荷塘、青砖灰瓦都已无迹可寻。捡拾故乡,肯定还有些让我遗落的角落,但是在梦里,那些丝丝缕缕的情节一定还会不时地来和我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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