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洪利
我的老家在泰山后山,是名副其实的山旮旯,也是名不虚传的山窝窝。这里开门见山,关门听山,举首望山,低头看山……深山里成长起来的家乡人,祖祖辈辈都与群山结缘,自然与“挑山工”有了剪不断的瓜葛。上山下坡,忙前忙后,都离不开一根扁担挑挑担担、运运送送的日子。
“挑夫岁月”历史悠久,“扁担生活”辈辈相传。如果挑山工是山里人别无选择的“劳作文化”,那么扁担就是山民们难舍难离的“生活艺术”。没有扁担就没法劳动,更没法收获,可以说,山里人的好日子全靠扁担挑出来。对山里人来说,顺手顺眼、好使好用的扁担简直就是家中的“传家宝”,家中没有一根像样的扁担,就算不上是个有功底的庄户人家。一根扁担只要不断裂损毁,有可能传承好几代。从前,如果儿女要分家,也要把扁担列为重要家产,当做财产分割的一部分。制作一根上等好用、顺溜随手的扁担极不容易,从木材的粗度与直度的选取,到树木种类的选择及柔韧性能的强度,再到木工多道工序的加工,都要精挑细选,反复打磨。一根上好的扁担,山民之间不仅当做礼物相送,有些勤劳朴实的庄户人家还会把扁担当彩礼、作嫁妆的。
山里人离不开扁担,如果挑起的担子太重,把扁担给压断了,好多人家都会修复修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街上天天有叫喊修扁担的工匠,“打扁担箍”“打扁担箍”地走村串户叫不停。工匠会用一种很结实的尼龙皮子,一层一层地把有伤痕的扁担箍紧,不但美观还能让扁担再次“出山”。
以前缺吃少穿的年代里,山民家中锅里没有吃头,锅底下也没有烧头,大家就都去东山拾柴火,要往返四五十里山路才用扁担“嘎吱嘎吱”地挑回一百多斤的柴火。周围村子里的劳力还充当“挑山工”,给东山林场“挑杆”运送木料。为了多挣钱换工分,一般的“挑山工”都挑到二百斤左右,有些壮劳力竟然能挑到三百斤。邻村有个憨厚的壮汉,大家都叫他张灯叔,极其勤快能干。他在东山“挑杆”的时候,就能挑到三百零几斤。后来在泰山上做“挑山工”,也能挑到二百来斤。那时候,泰山上还没有修索道,在建的工程项目很多,张灯叔就从山下往山顶挑沙,竟然能挑着二百多斤的担子爬到山顶。张灯叔这人实在是太实在了,这独有的实诚禀性一传十、十传百,泰山上的一位负责人知道后,专门把张灯叔请去干了份信得过的差事。这差事就是让张灯叔每天把香客、游客们投在老奶奶(碧霞元君)等诸多神殿里的钱币盛在袋子里,让他挑下山去。张灯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往山下挑钱,却从来没有解开袋子看过一次……
在我的记忆中,山里人的日常生活无论是上山运农具、运农家肥,下山送庄稼、送果,都离不开一个“挑”字。就连一些走村串乡的铁匠、木匠、石匠、剃头匠、泥瓦匠,也都要翻山越岭地用扁担挑着工具走山路。再就是一些下乡放电影的活动,也是依靠扁担挑进村子里去。
现如今,生产生活条件好了许多,大山里修了路,有的可以骑行电动车三轮车,有的可以用人力小推车,但有些陡峭偏远的山上,运送东西仍然还得用肩挑,依然离不开扁担。习惯了“挑山工”过日子的“大山挑夫”,就像“泰山挑夫”一样,依然是家乡风土人情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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