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
终于住在了天桥区,上班近了,每天早上都要穿过一个菜市场。每日都会见到不同水灵的菜蔬、水果们,看它们济济一堂,心情和它们一样鲜活起来。
二月挺拔的荠菜,泼辣的苦菜带着南山的露珠和早春的清新,支棱着嫩绿的茎叶,静静地候在路边的篮子里,大有小家碧玉的俏丽和可爱。
夏天滂沱的雨带来了丰厚的收成,成堆的芸豆、土豆聚在那里,堆成一座座或浅绿或浅褐色的小山,本身就带着风调雨顺、物阜年丰的充足和喜悦。
秋天,这个小菜市场就是一个农产品展示会,大明湖的莲蓬,黄河北面的鲜藕,西山的柿子吊瓜,南山的核桃苹果,都带着阳光的气息,热闹地加入到这场秋的嘉年华。
冬天,菜蔬们种类却不少,西红柿、黄瓜、豆角、西葫芦,娇嫩地捂在卖菜车厚厚的棉被里,只是添了几多大家闺秀的矜持和含蓄,只有大白菜和萝卜憨厚朴实地映衬着白雪,暴露在济南干冷的空气中。隆冬,走过那个菜市场,记得最牢的是每天早早生起火炒油茶的小摊,用干净的大铁铲子翻铲那些米粉,将路过的人们一天的记忆都留在了那甜甜暖暖的气息里。
不论哪个季节,活蹦乱跳的草鱼鲤鱼们,翻着银白的肚皮,还在水盆和水盆旁边的地上企图“鲤鱼跳龙门”,偶有成功者跃到了早市的中央,卖鱼的摊贩夸张地大呼着“回来!”捡将起来,隔了两米的距离“啪”一声甩进大水盆里,溅起一片晶亮的水花,在朝阳里幻化出一片华丽的色彩。
早市上更多的是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拎着各类超市赠送的无纺布袋子,四平八稳缓缓而行,逐个摊铺审视,比较各类菜蔬的成色价格,满脸的认真和不厌其烦,最后拎走一兜子的心满意足,开启一个家庭一日三餐的幸福甘美。
总有一晨练壮汉,五冬六夏着短衣帮,一路小跑,手里掐着纽曼的随身听,放着好汉歌一类的曲子掉臂而来,旁若无人洒遍一路的热血沸腾,傲然接受人们的注视和回头,扬长跑向集市的那一头,只留刘欢的声音余音袅袅。
偶有一位颇像中世纪贵族的老年妇女,精致的妆容,高高盘起的头发,长及地面的挑花刺绣黑裙,优雅地一路款款走来,移动处若莲花盛开,细细端详着一株株芫荽、一尊尊花菜,如同观赏一件件工艺品,其实在她背后是诸多如她一般欣赏的目光,不过目标是她。每次遇到她,都有读卞之琳“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诗歌意味。
黑格尔《美学》中曾经说:“17世纪荷兰小画派对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场景和细节——例如一些很普通的房间、器皿、人物等等作那样津津玩味的精心描述,表现了荷兰人民对自己日常生活的热情和爱恋。”一路走来,朝阳里,那些肥肥酱紫的茄子,翠绿顶花的黄瓜,状似灯笼颜色各异的彩椒,如某位大家的静物画,美得天然和可爱,如果不细细欣赏,总有辜负大自然杰作的遗憾,实在有负对自己日常生活的热情和爱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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