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2020年08月1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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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曲军英
  父亲躺在诊所的病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右上方的点滴瓶。我摸着父亲粗糙的手,黝黑又干瘪,小拇指有些向内弯曲,这是辛苦了一辈子的手。可能由于打点滴的原因,父亲的手有些微凉。
  父亲这次发病很突然,面部一侧发木。与其说是突然,不如说是病情有些严重,超乎他自己的可控范围了,要不然他依然会选择“扛”过去。我和老公决意带父亲在区中心医院做了彩超、CT等一系列检查,确诊为脑梗,幸运的是发现较早。医生建议住院治疗,勤俭了一辈子的父亲不愿花冤枉钱,执意带着药回家,在诊所打点滴。
  “这是我第一次打点滴。”父亲缓缓地说。我和老公都很惊诧,细细回想父亲以前的确没住过院,除了因为劳作的原因腰腿经常疼痛以外,偶有感冒咳嗽,而且大多时候要么“扛”过去,要么找偏方药材解决。点滴“啪——啪——”有节奏地滴落,不知是不是也在父亲的心里敲出一圈圈涟漪,打破他内心的宁静。
  一天的奔波,父亲慢慢睡着了。我仔细端详着父亲,脸上的褶皱很深,褶子深处的皮肤此时舒展开来,颜色明显偏淡,伏在脸上一点都不和谐,似乎被小孩子涂鸦恶搞了一样。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我突然有一种陌生而又宁静的感觉,我见到的父亲都是忙碌的,一刻不停地忙于生计,像这样能够仔细端详父亲还是第一次。
  印象中父亲是讲理的。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单独帮父亲卖水果,临近中午时分一个纹着身的男子来到瓜摊前左挑右挑,豁坏了好几个瓜之后才挑中一个扔钱就走,我那时胆子小,认为纹身的人不是地痞就是流氓,不敢言语。这时,父亲正好过来叫我回家吃饭,看到这场景,平时没多少言语的父亲与他理论,我第一次看到父亲脸红脖子粗地与人争吵,真害怕他们打起来父亲吃亏。不知男子是惧怕了父亲,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掏出钱塞给父亲,拾掇好瓜开车离开。事后,我问过父亲不怕吗,父亲说有理走遍天涯都不怕。
  父亲是善良的。如果说与男子争执你觉得父亲是个斤斤计较的人那就错了。如果遇到年纪大些的人来买水果,他不仅会给最便宜的价,最后还要再塞给他一些别样的水果尝尝。遇到行动不方便的人,顺路的话父亲也会等忙完后把水果送到他家。私底下我不止一次说父亲,这样该多吃亏呀。父亲却说,谁都有老的时候,将心比心吧,再说了,这些都是咱自家种的,该挣多少?
  父亲是正直的。做买卖时间长了总会收到假币,父亲遇到过几次。当父亲把积攒了一个月的钱送到银行要存起来时,被柜台告之有枚假币,要没收。父亲申请摸一下假币被拒绝,他只能隔着柜台的玻璃盯着假币看,我看出了父亲的心痛,要知道这一百块钱在十多年前可能得起早贪黑赶几个集才能挣到,没收100元钱就像剜了他的肉一样。这样的百元假币父亲还有几张,虽然经常赶集,他却从没拿出去再骗别人。我出嫁前父亲送了我一张,告诉我说做人要正直,丧良心的事儿不能做。
  父亲是有爱的。今年疫情爆发,单位组织捐款,我回家随口跟父母聊起这事,我说我捐了200元。母亲接过话茬说:“你上班的人才捐200元,不多,你爹这个老农民都在村里捐了200元。”我问父亲,你又不是党员,村里也不强求捐款,你捐那么多干什么。父亲说:“国家遇到这么大一件事儿,咱们好好的,捐点就捐点儿。各自尽能力,也不跟别人比。”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讲理、善良、正直又有爱的人。他一生忙碌,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只是本本分分地过着自己踏实的日子,用自己的言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双儿女,生活虽不大富大贵,但和乐融融。
  父亲安静地睡着,我踱步走出诊所。门外,夕阳西下,一切都柔和了下来,空气也软润了不少,初夏的微风拂着皮肤特别惬意。不知名的虫子在旁边的草丛中发出清脆的叫声,欢快有力。我的心也如这初夏的微风一亲软软的,柔柔的——因为有爱。愿父亲早日康复,一切安好!

  曲军英,女,1980年生于山东省文登市一个沿海小村,文登区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威海晚报》《文登日报》《小学生语文》等发表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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