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勤
球迷不转会。
我是从师兄邵克难担任鲁能俱乐部总经理那时起,通过关心鲁能的比赛,才貌似成为鲁能球迷的。尽管喜欢看过去的甲A或现在的中超,会被认为是最低档次最没出息的球迷,但这无所谓,它不影响我写出和发表了一系列球评。有朋友调侃,一个连越位都不懂为何物的人,竟然在那里发表球评,可见中国足球是如何坠落到尘埃里去的。要说,在所有的体育项目中,或许唯有足球是个例外,那就是随便扯出一个球迷,单听他拉上一会儿,你就会真心感觉他比现在在任的任何一位主教练都优秀,因为他对队员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清楚,对敌我双方军情不是一般的掌握,对如何排兵布阵不是一般的游刃有余。无论442还是451,无论433还是4231,对这些基本阵型早已经研究得无比透彻。那架式,中国足球冲不出去,不是球员不行,主要是没让他当主教练,他怀才不遇,报国无门,有劲使不出来。如此说来,我那些不着调的球评,又算得了什么!足球嘛,常常是球员不急教练急,球队不急球迷急,比赛难看球评刷屏,球技不行八卦不少。足球项目只有泥沙俱下才好。球员、球队、球迷共同创造和丰富了足球文化,这或许也是足球魅力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
突然谈起足球,是因为最近做了个梦,梦见有家中超俱乐部请我去给球员们讲讲足球比赛的空间艺术和力量美学。这事新鲜呀,这是哪家俱乐部啊!我能想象到,为了寻找提升通道,各俱乐部是如何挖空心思。但抛却纯粹的技术层面,从外围甚至也可说从根本上去寻根溯源,这不是每一个俱乐部都能做得到的。
这场梦做得很真实。我说,我是个伪球迷。对方说,我们根本不打算请真球迷。我说,由我去讲,属于越位。对方说,如今球还在我们自己的半场,并不违规。我说,我只是个看客,不仅算不上第十二名球员,连第一亿两千万名球员也算不上。对方说,那你正好可以代表一亿两千万以外的那些人。我说,我的话并不中听。对方说,我们并没有请你唱歌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也好,讲吧。我的开场白是,足球是圆的。结果下面一片嘘声。我从春秋战国的合纵连横、田忌赛马一直讲到了一战、二战,从《孙子兵法》《三国演义》一直讲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从上古神话一直讲到了人的心智灵动。下面早已是鼾声一片,只有一个人没打瞌睡,默默在那儿擦眼泪。我一问才知,他是球队的主教练。我说,我知道我跑题了。主教练连说,其实你不知道,我跑题比你跑得还厉害。我手下有技术教练、体能教练,我作为主教练总不能也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吧。我这时才看清他是一位外籍教练。我说,中国的事你不懂。他说,我懂,关键是让球员们懂很难。我说,那你想办法让他们懂。他说,球员们认为不需要懂,只管懂足球就行。我问,那他们真的懂足球了吗?他把我拉到一边,悄声说,他们好多人连起码的场地大小都不懂。我说,世界杯决赛阶段采用的场地标准是长105米宽68米。主教练说,我说的并非是具体数字。主教练接着说,他们甚至不懂一场比赛是九十分钟。主教练又说,他们不知道足球是圆的。最后主教练说,他们不认为足球比赛也是一项体育赛事。劲大的以为是摔跤,个矮的以为是跑步,颜值高的以为是娱乐,无出路的以为是饭碗,听话的很机械,卖力的缺悟性。我问,那怎么办?主教练看了看一片鼾声,说,只能等他们醒了以后再说。
我说,今天俱乐部让我讲的是足球实战的空间艺术和力量美学,实际我也讲不清。主教练说,讲不清好。我说,他们都睡着了。主教练说,没关系,您可以讲给我一个人听。我说,主教练先生,在继续讲课之前,我可否询问您一个问题?主教练很客气,说,您请。我问,足球比赛到底比的是什么?主教练说,比体能也比心智,比技术也比态度,比训练也比悟性,比思考也比情商,比成功也比失误,比个体也比团队,比球员也比教练,比投入也比生态,比经济也比政治,比历史也比文化,比生活也比未来。我问,那到底比什么?主教练说,我也不知道。
后来,主教练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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