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春暖叽叽声
2022年03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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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力丽
 
  一夜春雨天气暖,四郊农事蜂蝶来。
  每到开春之际,都有挑着担子的农民进城来卖小鸡。别提这个时候的孩子们有多兴奋,围在两个圆圆的两层大箩筐旁边,像小鸡一样叽叽喳喳。箩筐里小鸡也叽叽叫着,小小的黑眼珠半闭半开,窸窸窣窣,我见犹怜的样子。
  那时我刚上小学,精挑细选地买了六个小鸡,找个纸盒子,铺上旧报纸,拿个塑料盒,放上泡软的小米,毛茸茸的一堆“小球”就吃起来。稀罕的,摸摸这个小脑袋,戳戳那个小爪子。小孩子也像小兽似的,感觉和小动物们是同类,特别亲。
  春天的风越吹越暖,小鸡们渐渐地褪去绒毛,长出小翅膀,有了可辨识的颜色和个性了。每天打开纸盒子放风,它们争先恐后挓挲着小翅膀往外跳。那个急吼吼地一个箭步跳出来的就叫它冠军了;一身黄色无杂毛的叫大黄;一身白的小个头叫小白;像是穿了一件五花杂陈大氅的叫芦花;有一个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尤其是那一层漂亮的双眼皮,现在应该称呼是鸡界的小鲜肉,我们叫它大眼——真是起名起得任性随意。还有一个小可怜,叫羊羔,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鸡瘟,不停地抽风、翻白眼、吐白沫,我们轮流用温热的手掌捂握着它,给它保温,它那么乖地没有气力地躺着。用土法喂它绿豆和大蒜捣碎的丸子,它抗拒着也艰难着吞咽下去。连续抢救了几天,居然救活了。我们就像救死扶伤的医生看到活过来的病人一样,高兴坏了。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冠军、大黄和羊羔了。
  现在想起那时候,孩子们的环境太宽松了,大人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孩子,孩子们都是大的带小的,要不就是同年龄段的孩子们凑在一起疯玩。我们遇见事情也好,碰见问题也罢,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小小的肩膀扛起了养鸡应负的责任。鸡们长大了,搬出家中,我们在自家的窗户台后面垒一个简易鸡窝。白天是散养,与自然万物从容生长。哪像现在都是圈养,有时候看家家户户的防盗网,也像一个个圈养的笼子。早晨放出去就是一天,到黄昏,我们不用寻找,只要往窗户台边一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看见天空飞来三只胖乎乎的——居然是鸡,掠过行人的头顶,呼啦啦呼啦啦的,那气势太壮观了。你不知道这些精灵在哪里,只听得扑棱扑棱呼扇翅膀的声音,它们齐刷刷地从不同的方位,或是马路对面的平房,或是远处密实的松树林飞过来,神气地飞到我们跟前。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这养的是鸟还是鸡啊?我们忍不住地傲娇、自豪,比考个百分骄傲多了。大自然了不起,给了它们飞翔的神技。自此后,每到黄昏时分,尤其是小孩子们看我一出来,都跟着从家里出来,好奇地看鸡在天上飞的奇观。
  三只鸡的性格完全不一样,都有各自的精彩鸡生。三个母鸡每天都有下蛋的,冠军和羊羔下完蛋咯咯叫两声或者连哼也不哼一声,好像是天经地义应该完成的任务。大黄不是,大黄是做了事情喜欢让人知道的那种,两三天憋不出一个蛋,趴在窝里,难产似的,憋得脸涨红,终于下了蛋,就满世界“咯咯咯”地喊,急促、嘹亮、高八度,不把你喊出来不罢休。有时看到大黄下的蛋上有血丝,挺心疼的,也够不容易的。
  动物们的世界简单也丰富,大黄吃饭从不抢占有利地形,插着空隙啄一口;麻雀们一窝窝的飞走一批又来一批抢食,大黄从来不赶它们,它也有爱护弱者的悲悯之心吗?碰到其它鸡们挑衅,它一鸡当先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拼死争斗,其它鸡们看它不要命的样子,大都落荒而逃,它就得意地引颈昂首、振奋抖扬,就像鸡王一般抖着鸡冠子喔喔叫,一副我是老大别惹我的神态。别忘了它是一只母鸡呀!一只母鸡里的战斗鸡。渐渐地,它有些忘乎所以,见着碍眼的鸡,就是没惹它,它也斗志昂扬地冲刺一般追逐一番,把那些鸡赶得远远的,颇有些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感觉。
  开春的时候,我的孩子到了当年我上小学的那个年纪。春天又传来了叫卖声,挑着担子的农人吆喝着“小鸡,小鸡”,女儿欢喜地围拢在两个圆圆的两层大箩筐旁边,里面是叽叽叫的淡黄色小鸡,小小的黑眼珠半闭半开,窸窸窣窣着,我见犹怜的样子。刹那间,鲜亮的记忆里,那些活蹦乱跳的大黄、冠军、羊羔们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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