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寂静中仰望天空
2022年05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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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宁
  今天呼啸的大风,吹出大片大片抒情的云朵。天空宛若仙境,无数金色的光线穿越云朵的缝隙,洒在辽阔的大地上。风掠过树梢,穿过高楼,奔出街巷,又一路越过沙漠和戈壁、森林与草原,最后,从气象万千的云朵中席卷而过。
  我坐在校园的小树林里,抬头看天,天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阳光洒在一株年轻的白桦树上,将每片新生的叶子瞬间照亮,于是整棵树便在圣洁的光里,随风发出亲密的私语。
  芍药尚在含苞,红色、粉色、白色的花朵羞涩地隐匿在叶片中,只等某一天被鸟叫声惊醒。洋槐树有着惊人的生命力,它们的根基伸展到哪儿,哪儿就很快长出一株茂盛的槐树。它们隐居地下的根系,也一定遒劲发达,即便有人斩断其中的一段,也会从断裂处迅速长出新的生命。
  一株过了花期的桃树,在白桦树的对面静默无声地站着。几只喜鹊飞来,蹲踞在枝干上,许久都没有离去,仿佛在耐心等待一只瓢虫爬过枝头。蜜蜂有些孤单,绕着四周嗡嗡盘旋一阵,便掉头飞往附近一棵正在枯萎的丁香。火炬树高高擎起红色的果穗,以入侵者的姿态,向其他树木昭示着自己的所向披靡。在秋天来临之前,它们的叶片是温和的绿色,一旦嗅到秋天的气息,狂热的火焰立刻照亮脚下每一寸土地。
  我将视线从火炬树上慢慢收回,转向半空中两株枝干温柔触碰在一起的梨树。它们是从一个根系上生出的分支,在此后漫长的时光中,它们也一定会这样依偎在大地上,根缠绕着根,枝干环拥着枝干,树叶亲吻着树叶。风穿越茂密的树林,发出美妙犹如天籁般的细微声响。
  一棵梨树与另一棵梨树在舞蹈。我注视着风中雀跃的枝叶,忽然这样想,这是爱情的舞蹈,在辽阔的大地之上,在拥挤的丛林之中,它们忘记了尘世间的一切喧哗,指尖触碰着指尖,身体缠绕着身体,唇舌啮咬着唇舌。风从肌肤上滑过,一只鸟儿惊起,尖叫着冲上云霄。这是爱的舞蹈,树木、花朵、昆虫、鸟兽,皆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中静寂无声。
  我还看到一株占据了大半个草坪的奇特的柳树。确切地说,那是三株柳树,只不过它们的根基是从一个母体中生出。每一株柳树,都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它们几乎成了这片草坪上唯一的主人。其中一株,在一场风暴中被吹倒在地,粗壮的枝干便紧贴着地面向前顽强地生长。它就这样匍匐在地上,枝繁叶茂地度过了很多很多年。没有人能够说出这株大树是哪一年植下的,反正在我们这所大学还没有建成的时候,它就已经根深蒂固地盘踞在这里,成为一方霸主,以至于人们敬畏于自然的威严,小心翼翼地在其中一根倒地的粗壮枝干下撑起一根木头,让它靠近地面的身体能够时时有风自由地穿过。
  前往大巴山的朋友曾发来照片。那里的天空,也像此刻的北疆,浪漫舒展的云朵铺满广袤的天空。大巴山上层峦叠嶂,茂密蓊郁,绿色犹如河流,在山间肆意流淌,无休无止。有好奇的云朵下到凡间,在半山腰缭绕盘旋,于是那里便似有了仙人,让人神往。我对朋友说:等你老了,就定居山中吧,将你的一生风云和爱情传奇都交给后人言说,你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朋友哈哈大笑,回说:当然如此!
  另一个朋友则发来小花园里空荡荡的鸟巢的照片。两只斑鸠曾经在那里生活,并抚育了它们的孩子。当那只小小的斑鸠学会飞翔之后,它们一家三口便永远地消失了。我看着风中闪烁的葡萄藤蔓和在藤蔓中安静栖息的鸟巢,耳畔似乎又回旋起斑鸠的叫声。那叫声与布谷鸟如此相似,“布谷,布谷”,一声一声,响彻无边的大地。
  我沉浸在这无人打扰的寂静之中,忽然间意识到,这样美好的时刻,才是我一直寻求的永恒之美。它无关房子的大小,无关外人的评判,无关虚荣和攀比,无关嫉妒和算计,它只与我内心的宁静有关。犹如一条河,不管多少人曾经为它驻足,它都只向着远方永不停息地流去,没有哀愁,也无喜乐,是无尽的永恒的空。
  我因这片刻的寂静,心中涌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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