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肖容
我对《哈利·波特》里邓布利多校长的那个冥想盆心仪已久,只要取出魔法棒抵住自己的头,以往纠结缠绕的记忆就会被吸出来,寄存在冥想盆里,再也不会丢失。用这法子,剪辑人生片段,还自己一颗澄清的心,等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
可是我又常在冥想时犹疑,记忆之河浩浩荡荡,究竟是哪些无法释怀的人和事潜在心湖?我的记忆回到童年。
我3岁就失去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我从小爱臭美,总是吵着父亲每天给我扎个小辫儿。父亲扎得很慢,有时扎了十几遍我也不满意,总是看快要迟到了,我才勉强罢休,等放学回来,再埋怨父亲怎么这么笨,没有把辫子扎好。父亲是个老实的人,无论我怎么任性,他都微微地笑着,一点儿也不生气。
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生气地说我臭美得不像话了,强行把我的头发剪了,还在中间分出一条像河流一样的缝儿。见我哭闹着不去上学,他拿出我最爱吃的夹心糖来哄我,说过不了多长时间,我的头发就会像女明星那样俏丽。孩子总归是孩子,哄一哄就没事了。从那天起,我永远地与那个想象中的长辫子姑娘无缘了。父亲每天起来总要给我梳头,中间劈出像小河一样的缝儿,那条缝儿后来真的像一条河一样,一直流淌到我15岁。
记得在我15岁生日那天,父亲给我做了一桌子好菜,还特意煮了三个鸡蛋,我们一人吃了一个,然后父亲又拉我到照相馆去照相。回来后,父亲把第三个鸡蛋也让我吃了,还把我留着短发的相片挂在自己的房间里。父亲说,那第三个鸡蛋本来应该是给妈妈吃的,可是她早走了,就是我的了。那一天,我吃了母亲的那个鸡蛋,心里忍不住想哭……
打那以后,父亲就不再要求我留短发了,他说女儿长大了,想哪样就哪样吧。可是我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父亲给我塑造的那个短发形象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墙上我的那张照片,两行泪从父亲的眼中淌出,我知道父亲一定有什么话没来得及说。后来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我才发现,父亲的钱包里一直藏着我的照片和妈妈年轻时的照片,我的发型、脸盘和妈妈是那样相似……
回过头来,想想那些人、那些事和那些纯粹得让人心碎的爱,一切的一切,都是让人无法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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