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柴火
2024年03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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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昌国

  儿时的农村,“电器化”还只是一个梦里的词汇,烧水做饭、取暖保温,基本上靠的还是烧柴火。
  庄户人家的日子,春种秋播、夏收冬藏,地里的庄稼长了一茬又一茬,按理说是不缺柴火烧的,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麦子收了得把麦秸梳理出来,留着苫盖房顶子,脱粒打出来的麦糠要掺在黄土里和成泥灰,打成土坯用来翻炕、砌院墙,甚至盖房子;玉米收了,秫秸秆子要预留着冬天铡了喂牲口;谷子是精细粮,费时费力收成也不好,一般都是家里要添人口了,才会提前种下备用;收了谷子的“杆草”用处更大了,苫盖房子得用来“拧屋脊”,打成草苫子可以盖粮食,冬天还得留着铺炕用……农村处处都是宝,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吧!
  要烧柴还得靠割柴火。秋末冬初,天高云淡,正是割柴火的好日子。
  由于爸妈都在附近的县城干活,奶奶又去世得早,照看我的“重任”就落在了爷爷的肩上。那时的印象里,每逢秋上割柴火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我就会趴在爷爷的肩头来到山上。找个背风的石窝子,放下一罐头瓶水和几叶大桃酥,再盖上爷爷的破棉袄,然后爷爷就往手心里吐口唾沫,舞动着磨得锋利的镰刀忙活起来。
  等到我睡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一片柴火往往已经被爷爷全部放倒了。这时候,爷爷就会坐到我跟前,抽一支旱烟,顺手给我几个熟透了的车李子或者几粒软枣,有时候还会有几个肥得满肚子都是籽的“咬乖”和蚂蚱。这都是爷爷割柴火的时候在草丛里的收获,也是我愿意跟他上山的“诱惑”。
  柴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金贵”的是“乖草”和“黄草”。“乖草”是用来打草绳的,以前的村里墙上挂的成辫的玉米就是用它穿的。“黄草”的用处就更大了,苫屋脊、做蓑衣,早先的日子还有人家编成门帘子遮风挡雨。
  最让人喜欢的柴火是“白芦”。“白芦”长得直溜、光滑,也没有扎手的乱刺,还开着一朵扫帚似的白色的花,秋风一吹柳絮儿似的满天飞,是老家人割柴火的首选。其次是艾草和白蒿,而最不招人待见的是黄蒿和“鬼棘针”,烧出来烟大味浓,一不小心沾一身还不好洗。不到真没柴烧了,一般是没有人去割的。
  说话间,一个秋的工夫,像山一样魁伟的爷爷,就堆起了像山一样高的柴火垛。
  记不得从哪里看到的一个故事,说是以前的姑娘相婆家,最先看的就是他家门口的柴火垛,越高说明日子过得越好。那时候,我家的柴火垛绝对是我们村最高的,而且不止一垛。
  堆成山的野草叫“楦柴”,与之对应的,还有“劈柴”,顾名思义,就是劈开烧的硬柴了。老百姓会过日子,自家的地头上有指头粗细的一棵苗都希望能长成树,是不舍得砍来烧的。要想烧“劈柴”,除了自家有果园的人家修理下来的树枝子,就只有到林场里去捡拾枯死的树木。这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闹不好就会被护林的人撵得满山跑。所以,那时候起就形成了一个习惯,出门看到粗点的树枝子就稀罕得不得了,就想往家里捡。
  山上的柴火收得差不多了,大雪也就来了,那时的村里人也没有现在这么多事可以做,基本上就“猫冬”了。庄户人家最暖和的,还是土炕。由于储备足够,每个冬天我家那盘“杆草”上边铺个苇席的土炕,都是烧得烫到睡不着。这是我童年里最惬意的回忆。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犹记得我奶声奶气地对爷爷说过:等我长大了,帮你一起割柴火。爷爷总是摸摸我的头,笑眯眯地说:好,爷爷等着。不过爷爷不希望你割柴火,你得好好念书,做个城里人。如今我好歹也算“混”成了一个城里人,也想尽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城里人。可是每每闲暇,想起最多的还是村里头田间地头的那点事儿。
  (本文作者为博山区作协副主席,淄博市作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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