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法国极左翼政党“不屈的法兰西”领导人梅朗雄出席在巴黎举行的集会。 新华社发
主笔 赵恩霆
逆袭后被提防
6月30日,法国国民议会选举第一轮投票结束后,巴黎街头出现大规模集会活动,参与者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的支持者。他们一方面庆祝左翼候选人在巴黎等主要城市及其郊区的选区取得压倒性优势,另一方面高呼反对极右翼的口号,要求阻止国民联盟上台执政。
第一轮选举投票后的出口民调显示,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及其盟友以34%的得票率遥遥领先,预估其大概率赢得国民议会第一大党地位,甚至可能获得超过289席的绝对多数席位。彼时,左翼联盟的得票率超过28%,位列第二,表现也很抢眼。法国总统马克龙所在的复兴党及其中间派执政联盟得票率只有20%出头,排在第三。
作为法国政坛的老面孔,梅朗雄第一时间公开表态,呼吁各党派阵营结成“共和阵线”力阻极右翼势力崛起。他表示,为了第二轮选举考虑,在国民联盟候选人排第一、“不屈的法兰西”候选人排第三的选区,该党将撤回候选人。
“根据我们的原则和我们在以往所有选举中的一贯立场,我们绝对不会让国民联盟在任何地方获胜。”梅朗雄说,“我们的指导方针简单明确:不让国民联盟再多得一票。”
果然,“共和阵线”再一次在法国重要选举中阻击了国民联盟。7月7日国民议会第二轮投票后的最终结果显示,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拔得头筹,获得182席,但低于占据国民议会绝对多数所需的至少289席；中间派执政联盟获得163席,位列第二；国民联盟及与之结盟的部分右翼共和党人士获得143席,排名第三。
用梅朗雄的话说,这一结果“让绝大多数法国人松了一口气”。他也凭借胜势向马克龙政府喊话,要求现任总理阿塔尔必须下台,“新人民阵线已经准备好执政”。他说,“总统有义务要求‘新人民阵线’来管理国家,总统必须屈服并承认(选举)失败。”他甚至表示,“新人民阵线”不接受“联合”,拒绝与其他团体进行组阁谈判。
不过,马克龙也态度强硬,在第一轮选举后呼吁团结应对国民联盟的威胁时,将“不屈的法兰西”排除在外。左翼联盟成为国民议会最大党派阵营后,马克龙明确表示,不会让“不屈的法兰西”参与政府运作,称其对法国的威胁与极右翼一样大。
马克龙7月10日晚发布一封致法国民众的信,呼吁具有“共和价值观”的政治力量团结起来,组建一个稳固的议会多数派,并表示希望从这样的团体中任命新总理。虽然他没明说,但言外之意将国民联盟和“不屈的法兰西”排除在执政联盟之外。
志在爱丽舍宫
梅朗雄领导的极左翼政党“不屈的法兰西”是左翼阵营主要政党中最激进的,也是该联盟中获得国民议会席位数最多的。按惯例,左翼阵营掌握了组建政府的先机,而梅朗雄也有望成为法国总理府马提翁宫的新主人。
但现实没这么简单。早在竞选期间,左翼联盟的其他主要政党领导人就宣称,不会支持梅朗雄作为总理人选。梅朗雄本人也心知肚明,称不会把自己强加在领导职务上。话虽如此,这或许是梅朗雄踏入政坛数十年来距离掌权最近的一次。
作为曾三度竞选总统的政坛老手,梅朗雄虽已年过七旬,但其政治宏愿恐怕不止于担任总理,他更大的目标是爱丽舍宫。
2012年的法国总统选举,是梅朗雄首次“试水”。那一届大选仍是法国传统中左翼社会党与中右翼共和党的对决,共有5位主要候选人,分别是社会党人奥朗德、谋求连任的共和党人萨科齐、极右翼国民阵线(国民联盟的前身)领导人玛丽娜·勒庞、梅朗雄以及中间派的前司法部长贝鲁。
最终奥朗德和萨科齐进入第二轮投票,梅朗雄以11.1%的得票率位列第三,首次竞选总统战绩可观。彼时,玛丽娜·勒庞的得票率只有个位数。
2017年总统选举,梅朗雄再次入局,当时社会党陷入低谷期,共和党也一盘散沙,打着中间派大旗的马克龙呼应了选民厌倦“左右摇摆”的心态,从首轮投票中脱颖而出。玛丽娜·勒庞以21.7%的得票率进入第二轮投票,梅朗雄则以19.2%的得票率排在第四。
尽管名次下跌一位,但得票率上涨了不少,对梅朗雄来说也并非坏事。在那届大选的决胜轮投票中,抵制极右翼的“共和阵线”将马克龙送入爱丽舍宫,法国中间派阵营强势崛起。
到了2022年,梅朗雄第三次参加总统选举,得票率升至创纪录的21.95%。即便如此,这位老将还是不得不面对法国政坛的现实,即传统政党低迷失势、左翼政党尚难抱团、主打中间派与极右翼的交锋。那一次,玛丽娜·勒庞的得票率为23.15%,并在决胜轮再度败给马克龙。
虽然梅朗雄始终没能冲进决胜轮,但他与玛丽娜·勒庞的首轮得票率差距已经大幅缩小,极左翼已经成为法国政坛的主要力量之一,即可与极右翼分庭抗礼,也有能力左右选举结果。这一局面还折射出法国政治日益极化,中间派已经不如马克龙上台之初那么广受欢迎,政治光谱进一步向两端聚焦。
其实,这次左翼阵营力阻极右翼崛起的能力,早在2022年总统选举时就已显露端倪。在马克龙突然决定提前举行国民议会选举的情况下,左翼政党短时间内结盟迎战,成绩不俗,梅朗雄功不可没。但胜选后左翼能否执政,也得看梅朗雄的进与退。
政策主张激进
1951年8月19日,梅朗雄出生在摩洛哥北部海滨城市丹吉尔。当时,这个北非国家因一纸《非斯条约》沦为法国的保护国。梅朗雄11岁时随家人移居法国,他的父亲是邮局员工,母亲是一名教师。
青年时代的梅朗雄接受了左翼思想,大学期间积极参与学生和工人运动。1977年,他加入法国传统中左翼大党社会党,彼时该党有一位重量级人物、两次竞选总统失败的密特朗,此人在1981年当选总统,缔造了社会党的一段辉煌历史。
梅朗雄35岁时当选参议员,成为法国最年轻的参议员。他在2000年3月到2002年5月期间,出任社会党籍总理若斯潘政府的职业教育部长。在法国前总统奥朗德担任社会党第一书记期间,梅朗雄因不满其政策主张向中间靠拢,于2008年退出社会党。
随后,他参与建立了左翼党并担任党主席。为迎战2009年的欧洲议会选举,法国一些左翼政党组成左翼阵线,梅朗雄成为领导人,并在2009年当选欧洲议会议员。
2016年,梅朗雄创建极左翼政党“不屈的法兰西”并担任党主席。该党在2017年的国民议会选举中仅拿下17席,当时马克龙领导的党派凭借赢得总统选举的胜势,在当年的国民议会选举中高奏凯歌,狂揽超过300个席位。
从三次参选总统的得票率大幅攀升,梅朗雄及其领导的“不屈的法兰西”的选民基本盘在不断扩大和巩固,他本人卓越的口才和激进的立场吸引了很多法国人,尤其是年轻群体的支持。梅朗雄善于利用社交媒体塑造形象,拥有数百万粉丝。在2017年大选的竞选活动中,梅朗雄还曾利用3D全息投影技术让自己同时出现在6个选举重镇的政治集会上。
在法国政坛,梅朗雄以敢说敢言闻名,曾“呼吁成立法兰西第六共和国”,并因此引发争议。他还主张废除马克龙力推的养老金改革,提高最低工资标准,将退休年龄从64岁降至60岁,大幅增加公共和福利开支等。
在对外政策上,梅朗雄曾公开呼吁法国退出北约,将俄罗斯视为“伙伴”而非“对手”。围绕俄乌冲突,他认为北约应该为欧洲的紧张局势负责,而不是俄罗斯。去年10月本轮巴以冲突爆发后,梅朗雄也拒绝谴责哈马斯突袭以色列。
正因其内外政策更为激进,才让梅朗雄成为法国政坛提防的另一个对象。近期民调显示,认为极左翼构成威胁的选民多达57%,比例甚至超过了极右翼的国民联盟。
无论如何,纵观十余年来梅朗雄在重要选举中的表现,这位老将可谓愈战愈勇。难怪法国《巴黎人报》曾形容他为“不锈钢”,称赞他坚韧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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