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婷
2016年12月,新海诚导演的电影《你的名字。》在中国上映,取得了5.74亿元的票房佳绩。8年后的2024年7月19日,《你的名字。》在中国影院重映。8年,是泷与三叶在东京重逢所经过的时间。8年前到影院看过首映的影迷们,如今是否回忆起曾经的自己和同伴,又是否会想起那个属于自己的泷或者三叶呢?
影片伊始,天光云影,瑰丽的彗星越过云层,如亮红色宝石缓缓下坠,跌落人间。如此唯美、明亮、梦幻的画面,奠定了电影《你的名字。》的基调,并一直延续到结尾。泷与三叶年少的爱恋正如彗星划过,给人以炽烈的悸动,当细节被遗忘,“连结”仍会给彼此留下朦胧的感觉,经年后东京街头重逢,两人一眼认出彼此,互问“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承载了新海诚导演对自身根源的探寻和对文化深处的凝望,它巧妙地将传统与现代、梦境与现实、人类身体居住的现世与灵魂栖息的隐世编织在一起,如同编绳工艺般“聚拢成形,扭转缠绕,时而回转,彼此中断,而后相连”。
《你的名字。》讲述跨越遥远距离,两位年轻人相逢、相爱又相互寻觅的历程。“距离”是新海诚导演有意强调的要素,它在影片中主要体现在男女有别和时空差别上。高二女生三叶生活在2013年的村镇糸守町,高二男生泷生活在2016年的大都市东京,立好人设,距离显现,乡村与城市、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也被轻松提及,遥远的距离让男女主角产生的种种羁绊更加深刻,身体互换、时空穿梭等奇幻元素,也在距离被跨越的过程中有了倚仗。
“男女有别”的距离通过神奇的梦境带来的身体互换进行跨越,泷和三叶以第一视角闯入彼此的生活,坦诚相待,设身处地地体悟了彼此的困境与孤独,改变彼此的生活,又一同保守秘密。这份特殊的经历让他们成为对方心中最重要的人,直到后来,他们成为彼此无法失去的另一半。
影片中最难克服的距离是“时空差别”,电影借用“连结”的深层意涵,和“结绳”与“掬水而饮”两个重要元素,来帮助主人公实现时空乃至生死的跨越。影片演绎双向奔赴的故事,三叶在原有时间线死去之前到东京寻找泷时,将结绳递交；泷抵达宫水神社的神域境界线,在洞穴中喝下了三叶的口嚼酒。
在影片里,结绳有“半魂结入”的寓意。三叶把结绳交给泷的瞬间实现了“半魂结入”,三叶死后三年,结绳陪伴和支撑着泷,电影也以此表达二人“灵魂”的互相依靠。影片用了近四分钟的意识流手法,表现泷喝下三叶的口嚼酒后再次发生时空穿越的过程。泷手腕上的结绳不断变换成脐带、彗星轨迹和丝线,象征着三叶生命起源和终结都被结绳也即与泷的羁绊连接在一起,如命中注定般丝丝缠绕,原本抽象的时间变得具体起来,泷得以回溯并共享三叶的生命历程,二人在心灵上更加接近乃至合而为一。
电影巧妙地引入了“结绳”的概念,用结绳串联起距离遥远甚至相互对立的事物,阐述了“万物有结”的思想。在此视域下,时间也是由无数个刹那连接而成,如结绳般相互纽结、彼此通达的存在,本应确定的时间线由于泷坚定的意志和强烈的爱意最终温柔地纠缠、中断、连接,为泷改变三叶和村镇居民的命运埋下了暗线,他们笃定而美好的爱超越了一切因果和距离,成为强大的力量之源。
后来两人在环形山上黄昏之时相互寻觅,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初见。日本最古老的和歌集《万叶集》中记载:“彼处是何人,望卿莫相问。九月露沾身,待卿于黄昏。”黄昏之时属于维克多·特纳的仪式理论中的“阈限”,阈限中事物的界限不再明晰,关系趋于混乱,为新事物诞生提供了特殊环境。非日非夜的黄昏是生与死轮回的交界,此时,人与非人之物共现于天地之间,泷和三叶跨越阴阳两界、跨越时间空间得以相见。
《千与千寻》中名字作为自我的隐喻给予千寻归属感和自主性,《夏目友人帐》中友人帐里的名字构成了人与妖之间的契约,而《你的名字。》里,名字更是最为核心的意象,泷和三叶依赖名字寻觅彼此,产生连接,名字构成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羁绊,忘记了名字,羁绊也随之消失。
在影片中,8年后,泷不记得与三叶之间抗衡命运的连接,也不记得神明显灵的瞬间和三叶的名字,他只把过往视为梦境,想去寻找某人某物但又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在意什么”。
在影片外,8年后,银幕前的人们看完新海诚导演这部“献给所有正值青春期的年轻人和内心仍旧怀抱青春期残片的大人们的电影”,心中也升腾起不明所以的微妙感受。电影本身也像一场梦,泷与三叶之间的连接就是梦中梦,它提示着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人们在感动什么,或许自己也不清楚,但正是这份朦胧的感动,构成了渐行渐远的梦境般的青春。
(作者为山东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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