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不但增添了城市的景观,还散发着城市的温度,温暖着许多生活在城市里的人。
无论是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的行道树,还是公园里自由生长的参天大树,它们都以自己的方式,为城市带来清新的空气和宁静的氛围。那些普普通通的树,或许并不起眼,更不是名贵的树种,就像许许多多普通人一样,默默地扎根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用它们的繁茂枝叶为城市增添风采,更用微笑的表情温暖着城市里许多失意和孤独的心灵。
那年,我初来县城里打工,在单位报到后,得自己先去租房子。可面对陌生的县城,我不知道哪里有房子出租,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在整个县城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到要出租的房子。也许是走累了,我在路边的花园坐下,心想:先在这儿坐坐,再去找房子。正好花园边上有棵树,那棵树看起来很大很古老,繁茂的枝叶像为我撑起一把大伞。我背靠着那棵树,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已是深夜,在县城里我也没有去处,只能靠着那棵树坐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一位来这里晨练的老人叫醒了我,他看出我是从乡下来的,问道:“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在这儿坐一晚?”我说:“我是来县城打工的,没租到房子才在这儿坐了一晚。”他笑了笑说:“正好,我家楼下有一个单间小屋,是我平时用来堆放杂物的,我回去收拾一下还可以住,你就来我那儿租吧。”我一听很高兴,问道:“那每月房租多少钱呢?”他回:“随便你给点就是了,我空着也是空着,也算支持一下你。”随后我跟着老人去了他家,他还帮着我收拾那间小屋。在那间小屋里,我一住就是好几年。
从此,我对县城里的树似乎有了感情,不管每天上下班,或是散步,看着县城里的树也特别亲切。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轻轻拂过树梢,人们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它们挥手向路人问好。尤其是夏日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树张开繁茂的枝叶,为过往的行人提供一片凉爽的天地。老人们喜欢在树荫下乘凉,下棋聊天,孩子们则在树荫下嬉戏打闹,树便陶醉在人们的欢声笑语声中。
我认识一个叫老田的人,他在县城一个单位当保安几年了,那天因单位搬迁被解聘了,他有些想不通更有些失落,好好的一个工作说没有就没有了。本来他给自己设计了很多美好的前景,转眼间所有的都成了泡影。那晚,他一个人跑去濑溪河边,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对着那棵树说个不停:“我从来县城的那天起,就梦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工作上我认认真真地干,再苦再累的活我都不怕,只要能在县城待下来,我还要在县城买房子,好把乡下的老婆孩子接来县城一起住……”
我不知道老田在河边那棵树下坐了多久,他在县城举目无亲,更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对谁说。这时,他只能把县城里的树当成亲人或朋友,把他这些年在县城打工的经历,把他一个人在外的那种孤独寂寞,还有对未来的梦想和希望,全部说给树听。不管他说什么树似乎都在认真地听,在他说得伤心时,树也好像在为他难过。不知是他把那些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了,还是他从树的微笑中得到了安慰,老田没有回乡下老家,而是又在县城一家露天茶馆找到了打杂的活儿,虽然收入不高,但他还是在县城待下来了。
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老田在那茶馆打了几年工,茶老板要去外地发展,就把茶馆转给了老田经营,老田就成了这个茶馆的老板。茶馆在城郊的河边,河边那几棵大树给茶馆增添了几分雅趣。老田的茶馆里经常坐满了人,生意很好。我每次去他茶馆喝茶,老田总要抽空来陪我坐会。他说:“我现在终于在县城待下来了,也在县城里买了房子,我把妻子儿子也接来县城了。妻子白天在这里帮我打理茶馆,儿子在县城一所中学读书,我们家现在县城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了……”
前不久,我把独自住在乡下的父亲接来县城里,因为父亲年近八旬,精神有时有些恍惚。那天,我们上班去了,独自一人在家的父亲走了出去,吃午饭时还没回来,我们便四处找他,最后才在广场的一棵树下找到。他正坐在那棵树下,还亲切地说着话。我问他:“爸,你在和谁说话呢?”他说:“我和村里的几个老哥们聊天呢?”父亲指着那几棵树说:“你看,那是村里的李幺爷,那是村里马大哥,那是村里的刘二叔……”我听后有些吃惊:“爸,那哪是他们,那些是树呢。再说,李幺爷、刘二叔,不是去世好几年了么?”父亲用手摸着树干说:“那是他们,他们就在那儿。不信,你摸摸,他们身上还有温度。”我听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含着眼泪说:“对,那就是他们。爸,我陪着你,你就和他们多聊会吧。”
此时正是午后,我看见广场的那些树下,坐着提菜篮子的,手持扫帚的,还有提着灰桶的,他们都是从乡下进城卖菜的、清洁工、装修工……他们累了、困了,靠着那一棵棵树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接着干活。也许树的温暖,如同家的温暖,让他们在这陌生的城市中,找到了一种精神的依靠,一种心灵的归属……
(本文作者为重庆市作协会员,任职于重庆大足区文化旅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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