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照田
作家兼琴人赵芳芳笔下的古琴,不仅深嵌于尘世生活,还勾连着家族兴衰与江山社稷。她新近出版的散文集《岭南琴景录》,写的是琴事、琴艺、琴人、琴史,以琴事说琴人,由琴艺谈琴史,文字貌似平静却饱含激昂,专家谓此书是“岭南古琴历史溯源”。
在我看来,此书更蕴含了对中国文化的精神寻根:游山玩水乐琴音只是闲情逸致,为家报国济苍生才是价值底色;国家危难之时,犁能铸剑,笔可为剑,琴亦当化剑。赵芳芳在前言中写道,“此时的岭南琴人,与《琴史》所载的雅士文人不同,他们并非只为闲暇之乐。当国家有难之时,‘士不可以不弘毅’,自觉以济天下为己任。”她笔下的琴人,似乎无一不具有浓浓的家国情怀,这种文化精神,不只来源于“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还来源于更久远的华夏传说,如女娲补天、盘古开天。
作为女作家,赵芳芳笔锋不带半分脂粉气,偶有漱玉般的婉约,更多是稼轩式的豪迈,十足大丈夫气。此书也与她所有著作一脉相承,说琴事,琴里是道义;谈琴艺,琴中有剑气;溯琴史,琴上载家国。《岭南琴景录》是琴史的文学记录,也是琴艺的史学叙事,更是作者和琴人那份激越的家国情怀,通过古琴做了一次集中展示。
她笔下的琴史,有很强的历史厚重感,哪怕是一段琴海逸事,文字也无散漫之气,落笔犹如史家,且有家国在上的自觉。这或许与其深藏在骨子里的家国情怀相关。这点最值得一提,家国情怀如血脉流淌于文字间,滋养了文章的气韵,骨壮气正。
她笔下的琴事,自然也涉及人与他者的关系。这个“他”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如《忘机》是说人鸥相谐的琴曲,更是说世事人心。艺术是世事的升华,世事是艺术的沃土;也可说艺术和世事是一体两面,一为鲜花一为茎叶。人和琴等他者,要相互融合、物我两忘,同时也要各自独立,有着物是物、我是我的清醒,知道互有边界,不可越线。不论阳春白雪的弹琴、写作、绘画,还是下里巴人的结绳、织布、编筐,抵达如此境界,或许方为至境。文章写了人与琴,也写了人与鸟,以及人与自然之关系。可否这么认为:人除了是物质的个体,还是一切自然关系的总和。
她对岭南琴史的源流,不做简单干涩按年度和人物梳理,而是进入历史场域,从具体事件出发,用鲜活的人物展现,如电影镜像,情感饱满,细节丰沛。在第一章《琴从何起》的首篇《流泉》中,文章起笔竟然是两军对垒的场面,且是历史上最为惨烈的那场大战——崖门海战。决战前夜,一位宋军老兵在树林中为大家弹奏《碧涧流泉》。本来,星夜静谧,古琴声扬,多么浪漫美好的场景,却显得那么苍凉。这苍凉又温暖的琴声,这悲壮又激越的琴声,定格于一夜,却又回荡千载。
在创作手法上,这本书既有散文和小说的糅合,如《蔗湖》,有细节描写,又有人物刻画;而《琴兮琴兮可奈何》,则以报告文学的架构,散文化的语言和史学资料,道尽了一个家族与秋波琴随着国运的风雨沧桑……书虽然不厚,但精神体量庞大,为读者展现了一卷别样的“古琴上的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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