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爱情
2020年03月2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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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绪丽
  搬新家需要缝制新的被褥。在春暖花开的早晨,我拉着母亲一起走进附近的家纺店,听从母亲的斟酌,选了八斤上年新摘的棉花,扯了一块花棉布。棉布的花色是母亲选的,也是我喜欢的,暖粉打底点缀几多星花,不媚不俗,温暖向上,略带张扬,如同窗外显而易见的春色,让人心底陡生难以言状的喜悦。
  要结账时,店员走上前好意提醒,“咱店里可以现场缝制被褥,只收取少量加工费。”我摇摇头,面带微笑,“谢谢哈!我妈妈会缝。”
  “我妈妈会!”从小到大,这是我引以为傲的一句口头禅。在外地上学那阵子,校服的口袋开了线,新买的裤子需要改裤脚,别的同学到校园门口的裁缝店花上几块钱了事,我不去。只等放假回家,一股脑儿全扔给母亲,不用多做解释。再返校时,校服的口袋、裤脚全被收拾得板板正正、熨熨帖帖。  
  孩子搬新家,在父母眼里是头等大事。乡人淳朴,讲究颇多,连缝被絮褥都要选双月双日,图个好的口彩。我乐意做甩手掌柜,把身子窝在沙发里,视线落在不远处母亲的后背上,任由她脚踩老式缝纫机的“嘎哒嘎哒”声回响耳畔,心思早已百转千回。
  母亲把包棉花的布这边比量、那边比划,父亲坐在一旁陪着。母亲边比量边做讲解,知道我不喜欢啰嗦,只一个劲儿征询父亲的意见,“这里压出来一个边,会不会更好看?”父亲这瞅瞅那看看,很认真地听着,不多言,但会适时给出建议。
  其实这个场景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母亲在灶前做饭,父亲往锅底添柴烧火,母亲一句“火细点儿,上来烟了”,父亲赶忙将锅底的火灰往两边一扒拉,锅里的“滋啦”声立马小了。要给没有结果的苹果树打农药,父亲往手扶车斗的大桶里装满水,开始兑农药,父亲眼花看不清刻度,喊母亲来帮忙。母亲不慌不忙戴上花镜,同父亲挨在一起,共同找寻白色塑料杯上的刻度线。春风拂面,吹乱了母亲的发丝,父亲看不清刻度线,只能深情地望着母亲。
  时光回溯,我仿佛回到了六七岁的年纪。那时,虽然平常日子非常难挨,但到了年末,母亲还是找出压箱底的布料,给我和妹妹各做了一套衣服。衣服是母亲亲自裁剪的。她白天下地干活,裁剪缝制的活只能挪到晚上。那时不舍得用电灯,母亲让父亲把她的缝纫机搬到窗前,再放一个煤油灯在窗台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缝纫机的“嘎哒嘎哒”声尤为震撼,父亲在旁边,时不时挑一下煤油灯的灯芯,默不作声。借着跳跃的灯花,我看到不远处的墙上,父亲与母亲的身影相互依偎。
  新衣服是在腊月二十八缝好的,我们试了试,非常合身。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当天夜里,父亲陪母亲一起,缩在炕角,借着煤油灯光给我们的新衣服手工锁边。我不记得到底是夜里几点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我隐约听到父亲与母亲在小声说话,我使劲揉一揉眼睛,看到父亲正用他那粗短的手指捏着小细针,低着头,一前一后给我的新衣服锁边。父亲缝的速度明显不如母亲,他的手指粗糙,捏着针,有些滑稽。
  最近,我要恢复上班,孩子在家没人照顾,打电话给母亲。母亲有些犹豫地说,马上春耕了。没想到父亲在一旁大声喊道:“让你妈去!家里面的活不用你们操心。”有一日,母亲跟我拉家常,说她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夜里睡不着觉,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不耐烦起来,说她胡思乱想。没想到母亲来了一句:“你们几个都比不过你爸,我跟你爸唠叨,你爸总是安慰我。”我一下子安静下来。
  “岁月如梭逝,银丝鬓已稀。”有一种爱情,胜似饭后的点心,它不但能让你的味蕾时时保留新鲜的甜,也能让你慢下来,去爱一个人。父母的爱情,大抵就是这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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