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特别的嫁妆
2020年06月3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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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结婚晚,那年父亲已近六十了。得知我的婚事定下来后,父亲就开始盘问我和生海摆酒的时日,嘱咐我俩一定要挑个好时辰,结婚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在日历本上指画着告诉父亲,“只有两个月了”,原本父亲会同我一样开心,父亲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快。”父亲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找了个借口,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去,那晚,我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心头刹那间涌出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那段时日,我很长段时间都岔开话题同父亲说话,我太了解父亲了,深知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不想让他太难过。结婚前夕,我一如既往地同往常一样,周末就往河源去看望父母,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总觉着有着数不尽的欢乐。
  印象中,每每父亲送我到河源车站,那段不长的小路,父亲的脚步放得特别缓慢,时光都仿佛安静了下来,我独爱与父亲共处这份宁静,能陪陪父亲走走这熟悉的小路,心里便觉得拥有着世间最大的温暖。父亲边走边念叨着,“星星,你结婚那天,父亲一定为你准备一份你最喜爱的礼物。”我依偎着父亲,开心地笑着,心里却想着,有父亲的陪伴便是女儿一生最大的幸福。  
  父亲为嫁妆的事情绞尽了脑汁,母亲见他整日为嫁妆一筹莫展的神情,生怕他憋出病来,就劝说他上街为女儿新家添置些实用的物品,岂不是更好。“我太了解俺闺女了,她不喜好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从小在剪纸画里长大的她,生活是少不了剪纸画的欢乐的。”母亲拗不过父亲,只好由着父亲性子来。那段时日成了父亲最忙碌的日子。他大门不出,整日泡在书房,精心地为我准备着嫁妆。 
  父亲年龄大了,背也驼了,看啥都得戴着老花镜才看得清,父亲年轻时,剪纸是他信手拈来的拿手好戏。如今,对于年迈的父亲,花两个月时间去制作剪纸画,对他而言却已不再是容易的事情。
  父亲体胖,平日里弯个腰都困难,为女儿做起剪纸画来,却一点也不马虎。他去文具店精挑细选了颜色喜庆的铜板彩纸,把彩笔、尺子、底纸、剪刀、刻具等准备好后,便伏案作画起来。
  父亲的右手在我十岁那年,曾给机床绞过,为此还做过一场大手术,至今右手的虎口周围都留有密集的疤痕,右手基本上使不上劲儿,左手握笔绘画、制作剪纸画愈加吃力。 
  父亲脾气犟,自己认准的事不许任何人插手,他以左手受力来支撑整个过程,我和母亲见他吃力,总想去帮个手,他却坚持一定要亲自做一份嫁妆给女儿,担心我们掌控不好,影响了效果。
  不知多少个夜晚,灯光下都是父亲忙碌的身影。长时间制作,父亲每每从书房走出来,都累得直不起腰来,加上手的旧伤,手都麻木到端不起茶杯,我抚摸着父亲发酸的双手,劝慰着父亲别那么辛苦,女儿只要有父亲,就拥有了一切。“傻丫头,父亲能为女儿做嫁妆,只要女儿幸福,俺心里比谁都开心。” 
  我把头埋进父亲怀里,不愿让父亲看到我泛红的眼圈。
  起初,父亲小心翼翼地用红黑笔勾画出效果图,才开始着手正式制作正式的版面画。左手力度时常把控不好,又得用橡皮擦清理后,再重新绘画,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磨合与失败,父亲用左手艰辛地完成了正式的版面图。 
  下一工序到了剪纸的关键步骤,父亲要将草图重合在红铜板纸上,用剪刀按草图剪出纹路,再用刻具修理多余的部分。这可是一项比绣花还细心的活儿,父亲老花眼严重,再加上右手使不上主劲,啤酒肚皮几乎是贴在地面完成的。父亲一蹲就是好几个小时,或许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都僵硬到挪不动步,母亲要帮他不停地揉动关节,很久才能缓和他的不适。
  父亲足足花了两个月完成了剪纸画《幸福的柳荫湖畔》和《快乐的舞蹈者》,并亲自去相馆挑选嵌有金边的边框裱好,画面愈加精致美观。鲜嫩欲滴的睡莲穿梭在湖畔,晶莹剔透的雨滴正欢快地在荷叶上打着滚儿,昂头高歌的两只白天鹅相依为伴,无忧无虑地在水中嬉戏,杨柳飘逸,湖面都漾起幸福欢乐的涟漪,五个小女孩在人生的舞台上翩翩起舞,欢快幸福的画面,令人感动不已。 
  为了增添喜庆,细心的父亲特在画面的四角添满了囍字,整幅画霎时充满了灵气与喜庆。 
  结婚前两天,父亲来电说要来惠州看我的新家,顺便帮我把嫁妆带过来,他说结婚那天画放车上着实不放心,生怕磕碰到画面。
  生海和父亲小心翼翼地将剪纸画钉在了卧室的墙面,那一晚我们三人促膝而谈到天亮。父亲语重心长的话语一直响彻在耳畔:
  “记得一定要用心去呵护着她一辈子,愿星星在你的身边,她永远是一只快乐的白天鹅,带着她一起翩跹人生舞台的美丽。”  
  剪纸画里珍藏的父爱,值得女儿用一生去回报,当子欲养而亲还在,女儿便拥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幸福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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