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长3分钟的vlog,在今年的FIRST青年电影展获奖了。这部用手机拍摄、没有剧本的短片《嘣》讲述了一段少女失恋的心事独白,出自B站UP主“185同学”,真名叫张一卿,2000年出生。对张一卿来说,这个奖来得意料之外,但对所有怀揣导演梦的年轻人来说是一种激励,同时也意味着,用手机影像表达的新媒介形式也越来越被认可。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李睿
无心插柳柳成荫
随着FIRST影展超短片单元人气短片奖的颁布,“导演 张一卿”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台下的张一卿迷迷糊糊地往台上跑,半道上忘记脱掉外套又折返一趟,站在领奖台上,她说:“I feel good。”获奖短片《嘣》原本是张一卿在5月20日那天喃喃自语的一段“失恋vlog”,视频记录了一段平静的暗恋,中间穿插了各种回忆,是她的真实经历。导演谢飞评价她的作品精彩、真切,在这之前,2000年出生的张一卿只是B站UP主“185同学”,现在,她被真正认可为一名导演。
这次获奖对张一卿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最开始为参加FIRST影展认真拍摄的短片并没有获奖,“写剧本,画分镜,找演员,比较完整地讲了一个故事,是部关于亲密关系的剧情片。”《嘣》与之完全相反,没有演员,没有剧本,短片原名是《520这天,我失恋了》,一眼看上去是非常自我的vlog,片长只有3分钟。片中没有刻意叙事,没有讲述如何相识、如何暗恋、如何失恋的故事和画面,只有一个女孩裹在被子里静静诉说着感受和心情。
暗生情愫时,堆叠的书包、教室走廊、窗外的阳光和绿叶、人群中的剪影,压抑不住的情感和目光追随；喜欢上对方时,摇晃的冰汽水、奔跑、烟花、海浪镜头快速闪过,溢出屏幕的欢欣雀跃；看到暗恋的人公开恋情之后,“他满心确实是属于一个人的,只是那个人不是我”,女孩闭上眼睛,长久地静默,一声烟花“嘣”地炸开:“都凌晨三点了还在放烟花啊。”短片到这里戛然而止。传统意义上来看,这部短片是非常规的,大量不知所云的镜头叠加,将无数瞬间剪辑成少女破碎的情思,敏感、真切而细腻,却足以让人感同身受。
“5月20日那天晚上,我要给一个视频配旁白,怕影响舍友睡觉,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宾馆开个房间剪片子。刷朋友圈的时候,我发现暗恋的人竟然有女朋友了。”又困又累又伤心,张一卿感到很憋屈,想说点什么宣泄一下,半梦半醒之间,她拿手机录了43分钟的原视频。
“《嘣》这个短片拿奖,我觉得运气成分太大了。”张一卿对FIRST一直怀有敬畏之心,在谢飞导演表扬她之前,她总觉得自己的出现是不合时宜的,“原来我的作品真的被看到了,能得到专业老师的鼓励,真的很开心。”
张一卿被网友戏称“B站王家卫”,其中有调侃的意味,大抵是因为她经常采用的“碎片”式叙事策略、风格和文案与王家卫有着相似之处,充满灵气,足够动人。迄今为止,她在B站上发布了180条视频,最早的投稿在2017年,内容是16岁时独自一人旅行的流水账,视频只是简单的画面拼接,齐刘海、圆眼镜、牛仔裤,肉眼可见的稚嫩,11分钟的视频里同一首背景音乐就放了三遍。之后陆陆续续拍摄了很多关于生活的vlog,大都使用手机拍摄,目前“185同学”在B站上拥有超过41万的粉丝关注。
今年,FIRST青年影展超短片单元自3月开启征片,共收到超过3500部投报作品,官网和Bilibili双渠道分别收到有效报名影片616部和投稿数量2544条,其中,手机参与拍摄的超短片占52%,超过总投报作品的一半。《嘣》也是拿手机拍摄的,影展官方微博发文提到:“手机影像最大程度地还原生活中无意识瞬间,捕捉记忆,重温最敏感的情绪。”
想当个专业导演
获奖之后的一周,张一卿发了一条视频,视频里,她一笔一画写下“我想当个专业导演”。“也许因为我没考上专业学院,所以我对专业的评价和建议太渴望了。”
张一卿第一次拍片子是在高二,那时候学校正在举办电影节,于是她搜集了同学们的爱情故事,集中融合到了一对男女主角身上,“简直是早恋故事合集,每天都追着同学拍,自学教程剪辑剪了一个月,最后做出来一个20多分钟的爱情片。”短片在学校报告厅里放映,同学们反应很强烈,“我爸还说这个片子让他想起了跟我妈的爱情。”短片放到网上之后有两三万的播放量,还有很多人在评论区里回忆学生时代,张一卿突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特别神圣的事情,“它能够串起人类之间的情感,我觉得这件事情太有意义和价值了,我很快乐。”
这之后,张一卿决定学习导演专业,想考北电、中戏、上戏等顶尖的专业学校,艺考三次都失败了。“都挂在了笔试上,前两年的笔试是一百道选择题,有60%的人能通过,我总是剩余那40%。”复读第一年,张一卿最终结果比应届时的成绩高了60来分,但只考到一本线的97%,离上戏一步之遥；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是2020年,“疫情期间一试变成了自我介绍,分数还挺高。”二试变成笔试和讲故事,先通过笔试成绩筛选一批人,再去看故事,“我觉得我那个故事准备得很好,简直舍我其谁了。没想到又挂在了笔试上,差了三道选择题。”
那个夏天,张一卿觉得梦想被击碎了,几乎每天都会哭。为了从悲观的情绪中逃出来,她拿着所有的积蓄——总共1685元跑去了西藏,她记录下坐火车硬座去西藏的旅程,剪成Vlog放在B站上,“我的生命真的要被艺考定义了吗?在我衰得不能再衰的时候,又意外地做成了一件事。”没想到这个视频当天播放量就破了100万,“185同学”火了,本来打谱每顿饭吃泡面的张一卿收到了各种创作激励和打赏,在西藏待了一个半月,“离开的时候有钱多了,身上大概有三四千块钱。“
去年9月,张一卿被西安外国语大学录取,就读于戏剧影视文学专业,但她对自己不太满意,“我想要更专业的评价,就算你骂我,我都是高兴的。”今年的FIRST影展,张一卿看了很多电影,抢不到票的时候就坐在影院两边的台阶上,大家蹲着、挤着,“灯灭了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的情感都被那块电影屏幕带着走,我感觉我们所有人都是相通的。”获奖后,青年导演张一卿被认可,面对未来的路,这个00后的小姑娘充满了野心:“我要继续走下去,付出非常多的努力,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我会带着长片作品再次站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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