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行(右)在北京街头采访乔羽。 受访者供图
谢安庆(右)和乔羽在济宁人民公园留影。 受访者供图
济宁乔羽艺术馆内陈列着乔羽夫妇铜像。
记者 汪泷 康岩 曾现金
一场报告
让他找到人生方向
“今天一早,我就接到乔老先生家人的电话,得知乔老仙逝这个噩耗后,我泣不成声。我在电话里对乔老家人说,虽然我们人在两地,但哀念的泪水流在了一起。”20日下午,当记者联系到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原副主席、济宁学院原党委副书记、教授、研究生导师谢安庆时,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巨大的伤悲。
与乔羽先生的事业轨迹相似,谢安庆数十年来笔耕不辍,一直坚持歌词创作,也因此与乔羽先生结缘于上个世纪90年代,成为了“忘年交”,此后联络从未中断。“6月19日又刚好是父亲节,乔老走了,让我失去了恩师,也失去了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的人。”从言语中便能听出,乔羽之于谢安庆而言,彼此间的感情不仅是朋友、师徒这般,谢安庆也坦言,在他的艺术道路上,“乔老就犹如我的父亲一般,一直鼓励着我、指导着我。”
时光倒回到上世纪70年代,乔羽回到济宁在当时的文展馆作报告,开场白说:“我叫乔羽,周恩来总理给我起名叫‘乔老爷’,因为有部电影叫《乔老爷上轿》。”在那场报告中,乔羽鼓励台下的青年人说,他上了写歌词这台“轿子”就永远不能“下轿”了。因为他要一辈子作词,写下祖国的昨天、今天和明天,“当时他对我们说,希望济宁这片热土能涌现出无数的李老爷、王老爷、刘老爷……永远在歌词艺术创作的这条道路上,写下祖国的今天和美好的明天。也正是那场报告,让年轻的谢安庆找到人生的方向,也因此探寻到了艺术创作的真谛。
名家云集
为家乡留下《圣地颂歌》
1998年11月,中国音乐文学学会98济宁年会在济宁召开。在那场盛会中,会议提议每一位与会者在会议结束前,都要创作一两首与济宁有关的词作。后来,作为当时的组织者,谢安庆将这一百余篇珍贵的词作整理成书并出版,名为《圣地颂歌》,由乔羽先生题写书名。
当得知乔羽仙逝的噩耗后,谢安庆在书橱最显眼的位置里又小心翼翼地取出这本书。他告诉记者,在书的正文第一页便是乔羽先生的照片,下面写有他写的“感抒心语”,其中写道:“济宁是我的家乡,青少年时期是在这里度过的。离家五十多年,乡音未改,大运河上的帆影,微山湖里的芦苇、荷花仍旧历历在目,犹如昨日。这里给我的知识,给我的人生领悟,影响着我的一生。我爱济宁。”
在这之后,两人时常联络谈心,乔羽先生常因在谢安庆的口中得知家乡的发展已是“今非昔比”而感到高兴、欣慰。2009年6月,中央电视台的纪录片《中国记忆》在济宁进行拍摄,乔羽作为嘉宾在主城区的人民公园录制访谈内容,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让谢安庆记忆犹新。“我主要负责协调工作,当时已经82岁高龄的乔老到了现场后,嘱咐陪同他的儿子,现在是在我的家乡录制节目,所以无论现场怎么安排,都不能急,不能催。”
在录制的间隙,几名公园的环卫工人认出了乔羽,即兴奋又小心地询问是否可以与他合影。得知他们的心思后,乔羽居然恭敬地起身,向几位环卫工人微微鞠躬后说:“你们把我的家乡变得这么美,是最辛苦的,应该我主动与你们合影才是。”时至今日,在谢安庆的影集中,仍保留着这张乔羽先生与家乡环卫工人珍贵的合影。
不忘乡愁
说起家乡眼睛格外亮
早在1993年,谢安庆就与乔羽有过一次交集。当时,济宁市的18位青年书法家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书法展,谢安庆作为本地文化部门主管,在北京邀请乔羽希望能够莅临展览。在开展当天,操着一口纯正“济宁话”的乔羽,因为一张照片,结识了酷爱书法篆刻艺术的谢长伟。
而今,已是山东理工职业学院文化旅游和艺术学院院长、山东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济宁市书法家协会主席的谢长伟,对在那场展览中与乔羽的“一面之缘”仍是难忘,“当时我们18位青年书法家每人都挂有一张个人的照片,我那张照片是在人民公园拍的。”当时,乔羽突然停在谢长伟的照片前,指着照片高兴地说:“这是人民公园,我家就在旁边。”
因为工作原因,谢长伟这几十年来总能感受到乔羽的“乡愁”。2002年,乔羽的母校济宁一中迎来百年校庆。当时在济宁一中工作的谢长伟随队前往北京采访乔羽,记录他与母校的点滴回忆。在闲聊中,每每说起济宁的点点滴滴,乔羽的眼神总是显得格外明亮,“他用济宁话说‘小北湖’,然后眼睛好似在放光。”
短暂几天的交流后,乔羽对眼前这位优秀的书法家已十分熟悉。在分别的时候,他突然叫住谢长伟说:“你会篆刻的话,能不能帮我刻方印?”能受到乔羽的青睐,这令谢长伟很是激动,连连点头应允。回到济宁后,经过数个月的细细打磨,谢长伟按照乔羽的要求,刻了一方“小船儿轻轻”印。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乔羽的一本诗集的名字,而里面写满了他对家乡的思念。
乔羽于2013年9月份再次回到家乡济宁,谢长伟全程陪伴着他走过“青春的路”。这期间,一位远在福建的80后雕刻艺术家通过谢长伟得知乔羽的行程后,专程提前赶到济宁来,只为将自己精心雕刻的一方寿山石作品赠予乔羽,合影留念后便匆匆离去,“我这位80后的朋友后来说,能见一见儿时的‘偶像’,已经心满意足了。”
乡音不改
纯正的济宁话满是韵味
“在我们十余年的交往、聊天中,尤其是酒喝得微醉时,乔老往往是‘独揽’聊天大权,灵光四射,妙语连珠,谈锋更健。这个时候,我就记录下了许多匆匆来去的采访者‘求之不得’的东西。”著名传记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记者周长行说。
1984年,还在部队的周长行通过一篇报道认识了乔羽先生,知道了老家还有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周长行便默默立誓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这位了不起的人物。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1990年转业回到老家济宁的周长行进入济宁电视台,担任文艺部主任。1993年作为中央电视台大型电视系列片《大京九》的总撰稿人,周长行来到北京,第一次见到他心中的“偶像”乔羽。
第一次见到老爷子,周长行说对他震撼最大的是乔老爷子不变的乡音:“他那熟悉的乡音,纯正的济宁话,说得不急不忙,满是韵味,仿佛谱上曲子立马又是一首传唱四方的妙歌。问到在外多年为什么还说着家乡话,乔老爷子慢悠悠地打趣说:“只有普通人才讲普通话,咱还是得说济宁话。”真实又真诚,一点架子也没有,席间,乔老爷子拉的都是家乡事儿,说的都是家乡情。
结识乔羽之后,周长行默默计划着要更深入地去了解“偶像”,通过文笔和镜头,让大家都了解到这个贴地皮,接地气的大家。
1996年开始,周长行开始他的采访计划,这个事一干就是10年,最终他积累了拍摄的乔羽电视素材上百盘(每盘30分钟),录音60多盘(每盘1小时)。“这期间,我带着一群年轻人与乔老爷子嘻嘻哈哈,最“原生态”的近百盘录像带就是这么拍下来的。有一次,我们跟着乔老爷子进菜市场,摊主们就像触电般大呼小叫起来。有喊乔老爷子的,有喊老乡的,有喊小老头的,有唱着他的歌跟他开玩笑的……他们对老爷子熟悉到这种程度。一个卖鱼的中年男子,见老爷子走来,就将一条活鲂鱼摔在地板上,刮鳞、挖鳃、破肚、冲洗一遍,装进一个塑料袋内,“得,拿走!”老爷子掏钱,中年男子不干,说,你吃我的鱼不收广告费就便宜了我。老爷子不干,说白吃不好消化!嘻嘻哈哈一番,一手交钱,一手掂着鱼,老爷子在小商小贩们各种各样的送别声中离开。
边喝边聊
喝掉八小瓶“牛二”
1999年5月12日,周长行和乔羽老爷子进行过一场9个小时的畅谈。“那天晚上8点钟,听到有人敲门,没想到进来的竟是老爷子。他说还没吃晚饭,要一起吃饭,而且不去馆子,就在这个不足六平方米的客房里,我们去买来乔老爷子爱吃的花生米、猪头肉、小瓶装的二锅头酒。四五样凑在一起成了大杂烩。一切摆放稳妥后,我们才发现没有酒杯。乔老爷子说只要有酒瓶,就不愁没有杯子。他拧开一个酒瓶,把瓶子交给我,他拿着小小的瓶盖子说,它就是我今天晚上的“酒杯”了。两人边喝边聊,一口气喝掉八小瓶‘牛二’。”周长行提起当晚的事记忆犹新。
这个被老爷子主动送上门的“夜晚”,对于一个采访者,真是天赐良机。这个晚上,与老爷子长达九个小时的谈话,让周长行对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周长行说:“乔老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白了,他是既伟大又渺小,既是诗人又是凡夫俗子,爱面子、不求人,有时还特贪杯,曾从家里偷酒到外面与朋友对饮。我也受过他这样的招待,他总是贴着地皮,接着地气,真诚地面对自己,真实地面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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