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光
2022年09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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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培乐

  我常常驻足在繁华城市的学校门口,观察前来接孩子的家长。他们翘首以盼、神情喜悦,满眼都在期待着孩子的身影。夏天天气炎热,有的家长甚至不顾堵车,将车开到门口,孩子一上车,立马递上冷饮。这一幕,总是让我心生感慨,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农村的放学时光。
  我6周岁那一年,爷爷说,你要上学了,需要学文化。他好说歹说把我带到了位于邻村的小学。这所小学是我们三个村庄的孩子唯一能上的学校,老师都是附近村的,几乎都是民办教师。到了校门口,我躲在门口的墙后,慢慢探头望了一眼学校。当眼睛看到一位老师的刹那,我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老师太吓人了。”爷爷还没回过神来,我已经一溜烟跑了,一口气爬上了旁边的五子山。
  爷爷哭笑不得,“你这孩子,不上就不上呗,你跑了干吗?”就这样,在家人的溺爱中,我的学业因为自己的任性耽误了一年,直到7周岁才正式入学。由于没有任何启蒙,到了学校,一个“8”字曾经把我难为哭了,“老是写不正当,总是躺着歪着,该怎么办?”我哭着鼻子找姐姐。还是姐姐有办法,告诉我可以画两个“0”组合到一起。于是,我终于会写“8”了。
  渐渐适应了学校,每天乐此不疲地学习,可是复习和做作业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下午放学和小朋友们疯跑着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筐去拾柴火,漫山遍野,拾各种木头、秸秆。拾回来还要烧水。所以就一边烧水,一边在板凳上写作业,有时候不知不觉,膝盖都跪得麻木了,炉子里的火也不知啥时灭了。记得那时语文作业最多的就是抄写课文,一遍又一遍。当年有位毕姓同学耍小聪明,当天偷懒没有抄写作业,把头一天的作业上老师写的“阅”字抠掉,企图蒙混过关,可是页面上的大窟窿说明了一切,结果他被老师揪着耳朵提起来。我现在还清晰地记着他的脚在空中倒腾着,龇牙咧嘴喊疼的样子。
  那时候,老师是真揍,打耳光、踹屁股,甚至用劈柴打头。在爷爷出口成章的古文吟唱影响下,我从来没有厌弃过学习。可是,那时候的日子是容不下安静的书桌的。这一点从放学后的时光就能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补贴家用,那时候家里都养鸡、养鸭、养鹅,特别是鹅,妈妈总是买一大群。每次买来鹅,基本就是我和姐姐赶着去吃草,更多的时候是我去。每天放学,只要一看到我,成群的鹅就嘎嘎地叫个不停。瘦小的我赶紧将书包放在屋里,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打开栅栏门。一群奶黄色的小鹅排着队伍,径直冲向东山。那里是沙土地,一场雨过后,地上长出无数嫩绿的小草,这就是它们的美餐。很多时候,我会带着书,一边放鹅一边读书,却没法做作业,因为鹅们移动得太快了。好在鹅吃饭特别快,爱吃嫩草,一会儿就吃得脖子歪歪的。但它们也是直肠子,往往每次吃饱了,趴一会儿再起来,歪歪的脖子就苗条了,然后开启下一轮吃饭。如果作业少的话,我就尽量让它们多吃几轮,毕竟它们将来可是我的学费、我的书包,还有我的新衣服。可是,作业多的时候,我就会特别着急,只要看到鹅吃饱了,就拼命赶着它们往家里跑。因为只要走得快,它们的脖子就是歪歪的,母亲就不会说我没有让它们吃饱了。
  鹅还好说,后来我们家添了几头山羊。放羊的时候,我总是牵着那头老母羊,其他羊就跟随着。但是总有羊不听话,跑去吃人家的庄稼,我就立马驱赶。那时候自己扔石子的功夫着实不差,简直是指哪里打哪里,都是打羊练出来的。最让我头疼的是,羊吃饱需要很长的工夫,往往一两个小时都吃不饱,而且羊吃草很挑剔,需要吃新鲜的草,如果找不到这样的地方,好几个小时可能都吃不饱。看到它们瘪瘪的肚子,我内心总是窝火、着急,可又没有办法。看到它们不太想吃,我就要费力拉着它们继续寻找新鲜的草,这里吃完了,马上换另一个地方,有时要漫山遍野地走才能喂饱它们。
  有时作业很多,就特别希望羊们能够快快吃饱。可是,越是着急,越是盯着羊的嘴巴和肚子,看它悠闲地吃上几口,抬起头惬意地咀嚼,越是让我抓狂。看到天快黑了,我就很生气,明知道不是羊的错,但还是使劲地打老母羊,一边打一边哭,“你怎么不快吃?我还有作业呢!我作业很多,做不完老师打我。”
  现在想想,又好笑,又记忆深刻。人生就是这样,你吃过的苦、你经历的痛,都会凝结成珍珠,一串串编织成你的记忆项链,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散发着温柔的光,让人心暖。正如马尔克斯所说,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希望大家都有一串串记忆珍珠,温暖着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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