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乱目,我心怅惘
2024年01月2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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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逯志山
  《繁花》刚获茅盾文学奖的时候,买来读了。当时的感觉已经记不清晰,只记得特别惊叹于其语言描写。一篇小说要写好人物对话,不是容易事,《繁花》满篇都是“某某说”,却能吸引我读下去,由衷地佩服。
  最近王家卫执导的《繁花》播出,有心追剧,可是当年的阅读印象已经模糊,于是恶补。重读《繁花》,感受到的是别样的滋味。
  小说取名《繁花》,作者金宇澄自有考量。让我产生“繁花”之感的一个因素,是小说中众多的女性。《繁花》中的女性,几乎没有一个是端庄娴雅、温恭贞静的女德楷模。无论是小姑娘蓓蓓、大妹妹、兰兰,还是居家嫂嫂型的银凤、招娣,从传统观念看来,都或多或少有点“不守规矩”。出现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那些女性,无论是活跃于商场、情场的汪小姐、梅瑞、李李、玲子、菱红、小琴,还是这“总”那“总”的太太们,衣香鬓影,争风吃醋,更是江南春来繁花满树的缭乱。这些女孩子,没有赢家,甚至连“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都失却。汪小姐处心积虑要生的孩子是畸形怪胎,梅瑞烈火烹油般的商业盛况转眼灰飞烟灭,李李抛却滚滚红尘剃度为尼,小琴乐极生悲坠楼而亡……营营于思虑,汲汲于富贵,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事与愿违,物是人非事事休。
  种种香艳,种种小心眼,种种性格或人格的缺陷,对于这些极其感性的女子,作者从不扯出道德的标尺来指指点点,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振臂呵斥“成何体统”,而是以一颗包容的心看这些“繁花”的绽放,以一颗悲悯的心体悟这些“繁花”的挣扎,以难以言说的伤感看这些“繁花”的飘零,感同身受,惆怅无限。
  小说中的男性呢?阿宝、沪生、小毛,这三个孩童时的玩伴,各有自己曾经美好而终归幻灭的感情生活。阿宝的蓓蒂像池中那条金鱼一样忽然消失。沪生的姝华,一个腹有诗书的女孩,去了东北,最后一次相见,已是一个生了三个小囝的母亲,一个“披头散发”“棉大衣像咸菜”“眼神恍惚”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的精神病人,落魄如此,她口中流出的还是“沧浪亭畔,素有溺鬼”“光辉啊/跌烂于平地的人/没入怒涛的人/火蛾一样烧死的人/一切逝去的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恼,少年、青年时期的经历,摇荡着他们对人生意义的定位,迄今似亦未找到答案。而近乎“德行科”人物的小毛,与春香结为夫妻,各无大志,本可以岁月静好、白首偕老,可是春香难产殒命,小毛也英年早逝。
  悲悯中含着反思和无奈。再次阅读《繁花》,我每每随作者长叹。阿宝的爸爸在看望老上司欧阳先生后感叹“一言难尽”,那位受尽委屈早早瞎了双眼的黎老师说“做人多少尴尬,桃花赋在,凤箫谁续,多少尴尬呀”,小毛娘也说“做人真是尴尬,真真左右为难呀”……一言难尽,多少尴尬,左右为难,也许这就是《繁花》中的人世。
  小说中出现特别多的一句上海方言是“不响”,“不响”既是一种沉默,也是一种留白。当我再次读完《繁花》,内心一片怅惘,也是久久“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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