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
题目是一部电影的名字,在前不久的柏林电影节上获奖,女导演作品,拍得不错,算不上杰作,但是有许多女性才能体会得到的细节。
电影一开始,女孩子在学校晚会上唱歌,唱到中段的时候有男生忽然喊了一声“荡妇”,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她愣了一下,含着眼泪把歌唱完。之后女孩一家在饭店聚餐,邻桌几个男孩吃饭,其中一个不停地注视她,做鬼脸。她走过去往他脸上泼了一杯水。
我对故事情节一向比较迟钝,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她男友。而那喊“荡妇”的是男友的朋友。看来,应该是男友和朋友们分享了他们的私生活。
接下来女孩发现自己怀孕,准备堕胎。这个片子其实是讲她的表姐(或者是表妹)和她一起从华州去纽约堕胎的故事。堕胎在国内的青春片里已经是大俗套,但是这个片子诚诚恳恳地拍完了堕胎,就结束了,而且并不俗套。该经过的心理活动也都细细捕捉住了,比如女人(女孩)之间天然的互相支撑。她的表姐妹二话不说,偷了超市(她俩都在超市兼职做收银员)的钱,陪她去纽约。陌生的医院前台接待会在她手术时握紧她的手。我对“都是女人”之类的话从来无感,但是确乎是有一些体验,女性之间更能互相理解一点。有一些性的方面的羞辱、恶意,男性就是体会不到。倒不是女性比男性更如何如何,而仅仅是因为人类从来都不是有同理心的物种,稍微有点跨度的情感体验,都会令人和人之间隔着星辰大海。
最近还看了一部韩国片子《酒神小姐》,男导演拍的老年妓女的故事。《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里那个诗意盎然的二婶主演。二婶好功力,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到位。这个酒神并非尼采的那个“酒神”,英文名“The Bacchus Lady”中的“Bacchus”,是韩国的一种饮料品牌“宝佳适”,老年性工作者会在路边问:“来一瓶宝佳适吗?”所以豆瓣网友们为其起名“宝佳适小姐”。
这个片子也是拍得诚诚恳恳,片子一开场是仰头看上去的天空,四周树叶晃动,中间的一片蓝色犹如天井。接下来镜头推近落叶中的一朵小花,应该是特别小的那种白色雏菊,仅有一朵,朴素到令人无视。那么,这就是酒神小姐了。
妓女一向是承担了很多意义的女性。越肮脏,越圣洁——不知道是什么专门爱找别扭的人提出这个观点,不知肮脏何来,圣洁又何来。在这个片子里,老妓酒神小姐,是渡她的老年顾客的“神女”。她一共帮助或者陪伴了三个男人去死,第一个男人中风不能自杀；第二个得了老年痴呆又不敢自杀；第三个不愿意孤独一个人死去,他攒了一瓶安眠药,希望分给她一颗,可以一同睡过去。
在做了第一件这样的事后,忽然插了一段酒神小姐的工作场景——在开场的那片天空下,在落叶之上,在白色小雏菊旁边,她完成了一次交易。
“渡”这个字,真不知从何而渡。酒神小姐因这件事获罪,很快死在狱中。她死的那段非常匆忙,没有铺垫。大概是因为全片都是在为这一刻做的铺垫吧。看豆瓣评论说:“让她帮忙的老头子们有些自私。”也不知这对她自责负疚的一生,是不是所谓的“渡”,或曰救赎?
两部电影,都在讲和“性”有关的女性生活,一个是开端,一个是结束。当初看电影海报的时候对“从不,偶尔,有时,总是”这个名字感到好奇,看了电影才知道这是某些国家女性堕胎时例行公事要接受的问询,比如“你的伴侣有没有强迫你怀孕的行为”“你的伴侣是不是打过你,扇过你耳光,或者对你有其他身体上的伤害”,需要回答“从不,偶尔,有时,总是”。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镜头专心致志地盯着女孩,看着她从轻描淡写的“从不”,到犹犹豫豫的“偶尔”,再到满眼含泪,再也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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