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隐居者二冬
2020年07月1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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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冬在终南山租住的山居中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郭春雨    

  拥有一方小院,远离俗世栖居。看堂前花落花开,望天上云卷云舒。这是很多人曾经梦想过的田园生活。梦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无数的牵绊和距离。但二冬实现了。2014年,26岁的二冬到了终南山,在一座九百多米高的山顶上,他租下一个小院,犁地种菜,养鸡养鹅,写诗画画,过着独居的山间生活。如今,他已经独居了七年。
  二冬把自己独自生活的一些视频发到了网站上,不断有媒体去采访。他出了书,也收获了不少流量,有人叫他“男版李子柒”。在浮华喧嚣的时代,“李子柒”也好,“二冬”也好,都在社交平台上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诗,也不断吸引着新的人去尝试、去模仿。
选择道家仙山,是因为便宜
  自古以来,终南山,都被赋予了太多的意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终南山又名太乙山,位于陕西省境内秦岭山脉中段。《左传》称终南山“九州之险”,《史记》载秦岭是“天下之阻”。终南山是“道文化”“佛文化”“孝文化”“寿文化”“钟馗文化”“财神文化”的发祥圣地,“寿比南山”“终南捷径”等典故的诞生地。作为道教全真派发祥圣地,终南山历代多有隐士,传说中老子李耳、仙家吕洞宾、药王孙思邈等人都曾在此隐居。
  终南山神秘的气质不断吸引着隐居者。上世纪90年代,美国汉学家比尔·波特到终南山寻访隐士,在记录这次寻访的著作《空谷幽兰》中,他把这里称作隐士的天堂。“眼前是一望无尽的连绵起伏的山岭,白云缭绕的山峰和绿松石色的小溪。它看起来像是最完美的隐居地。”
  但二冬并不在意这些,他选择终南山,仅仅是因为住得舒适、便宜。彼时的二冬,从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后在一个美术培训班教课,固定的工作他并不算喜欢。“那个时候刚毕业,在城里租房一个月好几百,但山里一个院子一年才两百块钱,而且离西安城也很近。”二冬说,“在我当时的语境里,终南山是没有什么符号色彩的,不是隐居的山,也不是什么隐士的山,它就是‘西安南边的山’”。
  隐居之前,二冬没有告诉任何人。隐居之后,二冬也没有做长久的打算。在隐居之前,二冬没想过能住七年。在山上住了七年后,二冬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住多久。
宅在山里已七年
  在山里居住,并不容易。好在二冬从小在农村长大,村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首先是房子。破败的土院已经是烂墙烂瓦,墙壁上被柴火熏得乌漆麻黑,总是缺了一角的砖头缝隙里塞满了杂草梗子。村子里的水泥路还没有修好,他背着行李来来回回搬运,连碗都是背上来的。
  虽然住在村子里,但二冬有自己完全不同于村庄审美的美学。他的院门,拆了三回盖了三回,还是觉得不顺眼,最后索性不要了。为了阳光照在屋顶上好看,他把屋瓦全换成小蓝瓦。屋里不需要什么家具,二冬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装修”:捡来的一些枯枝做盆景,一枝风干的莲蓬,投影在白色画布上,就是一幅光影做的水墨画。一个破败的土房子,被二冬改成了他心中的美学之家。但村民不理解他的审美,觉得他是败家子,糟蹋东西。
  二冬也不是一个人。他养了一群动物,有鹅,有鸡有鸭,还养了狗。这些动物不仅让院子热闹,还让二冬忙碌起来。喂粮食、拾鹅蛋鸭蛋鸡蛋、换水、垒鸡窝、翻地、浇菜、除草、搭架子、扎篱笆、劈柴、铺路、修水、换煤气……二冬给每只动物都起了名字,它们是家人,也是牵绊。为了照顾它们,这七年,二冬很少出远门,偶尔去镇上赶集,或者骑着摩托去西安城里看一场电影,大部分时间,他绕着这屋院打转。
  在二冬写的《山居七年》中,每天清晨6点,二冬会自然醒,屋门咯吱一开,鸡鸭鹅狗整整齐齐堆在屋外叫唤,喂过它们,院子静下来。吃过早饭,再给院子里的蔬果浇水,累了躺在椅子上发呆,饿了就做饭,或者上山摘果子、挖野菜,或者坐在画室里捣鼓盆景和油画。
  这样生活了七年,远离人群,二冬不会觉得寂寞,反而会觉得丰富而自在。
  不过,山居生活不只有田园浪漫的一面。在二冬看来,很多人是不适合离开城市住在山里的。对于不同的人来说,还是要看性格。很多在他身上不存在的一些问题,有可能对另一个人来说,恰好是最大的障碍。比如山里面虫子很多,蛇也挺常见的,每年都会见到很多,有的挡在路边,有的挂在房梁上,像这种情况,对于一个怕蛇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灾难。但对二冬来说,这些都还好。
  二冬说,其实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不变的,只是环境在变,他很宅,大学时候很宅,自己跟自己玩,在山上也很宅,也是自己跟自己玩。
月亮和六便士
  2015年初,二冬把山居生活写成文章,发在自己的微信公号上,24小时内多个公众号转载。二冬小小地红了一下。一直到今年《山居七年》出版,加上互联网的助推,二冬才“比较大”的红了起来。
  中国人自古就有“桃花源情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向往。尤其是高速发展的现代生活给人们带来极大便利的同时,也滋生了无数烦恼。有人总结了中国中产阶级的十大焦虑,指出社会转型期,人们内心的空虚和焦虑已经吞没了他们人生出发的原点,“每个夜晚,城市中产者的灵魂在机械生活暂时结束后,就不安地作出空虚的飘荡”(《中国中产阶级十大焦虑症》)。
  当月亮和六便士相矛盾,中产阶级往往“一边马云,一边星云”,“一边是入世的成功,一边是出世的向往,人们在撕扯中挣扎着前行”。
  对于无数个想变成“李子柒”的人来说,复制其商业路径并不容易。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变成“二冬”并不算难。就像二冬租住的那个一个月几百块的小院子,微信上很多人问这种院子哪里有,二冬说这样的地方太多了,“你往秦岭山里面再走两个小时,整个村都是空的。只要你想这样,在哪儿都有这样的地方。”
  在二冬看来,如果只想要月亮,不要地上的六便士,那隐居不用在终南山,随便哪里都可以。但二冬也觉得,自己的诗意栖居,仅仅只是个案,不具备可复制性。“我说个案的意思,是你只看到桃花源的一面,不上班,好享受,然后就冲动了。”
  现在,像二冬一样隐居在终南山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人抱着不一样的心情和态度来到这里,又匆匆离去,能留下的没有几个。这其中的原因,无非是理想中的田园牧歌和现实之间有不可磨合的差距。二冬说,人类集体生活惯了,大多时候的存在感都来自和这个世界其他同类的互动,一旦这个互动没了,独居就很难坚持。
  对于未来,二冬说自己没有打算。7年的山居生活虽然听起来很久,但是自己并没有觉得漫长。人们觉得他是来终南山“体验生活”,总会离开的。“可我不是啊,我在这儿过日子呢。这是我的家,我的日常,就像随便拉一个人说,你打算在家里住多久?他要怎么回答呢?”二冬说,他始终觉得未知是人生最大的魅惑,而最让他感到慌乱的,是被剧透的人生。
  未来无常,当下才是重点。“就跟这个疫情差不多,每个人去年计划中的今年都不是之前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吧?所以没有打算,就是最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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