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无花果树
2020年09月1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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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欣,文登区作家协会会员,威海市诗歌协会会员。文字发表在《山东文学》《环翠文艺》《威海文艺》《文登文艺》《威海晚报》等书刊。
  文/冷欣
  我相信雨水到过很多地方。早晨刚落雨时,一只猫从对面山坡上“嗖”的一下蹿了下来,它眼里的表情和我幼时的一模一样。而且它毫不畏惧地望了我一眼,就闪进了对面的楼道里。
  它经过的那个拐角处,那棵无花果树连枝叶都已不见,种它的老人摘了二十几年果实后,于上周伐倒了它,说是果实越结越小,而且树干里面开始聚集着虫蚁。我再也看不到它了,它曾生长过的地方,成了一片空地。
  其实,我知道那里总会被什么填满,比如几棵葱,或者别的什么蔬菜。不久之后,那里就会花红叶翠起来。但此时它空白着,透过夏日的雨帘,让我的视线发慌。
  我不知道,这棵被伐倒的无花果树是否认识当年我父母栽种的那些,兴许它们是远亲吧?在我们那个远离海边的乡村,无花果树很难成活。虽然夏季它叶子肥大,但非常惧怕狂风肆虐。那年我还不到二十岁,终于盼到了它婴儿般的果实日渐丰硕,但还没成熟,却先赶上了暴雨。一阵狂风骤雨之后,无花果树的枝干“咔嚓”一声折断,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机。父亲心疼至极,和母亲两个围着它想用绳子把它箍住,却终是不成,最后只得放弃于院中栽果的打算。
  后来父亲在门前重植了一棵,呵护得简直小心翼翼,冬天给它穿“衣”,春天给它去“袄”,夏天给它加固,还时不时地给它浇水。树也不负众望,很快就枝繁叶茂,在叶柄的底端,伸出一个个顽皮的小脑袋来。有人要点身上的瘊子,母亲端详了半天,怎么也不舍,但最终还是摘下几个饱满的未成熟的果实递过去,带着浓稠的白汁,还不忘嘱咐:“小心点,别滴到手上!”果实成熟后,母亲总是用盆端着,东家西家地送。赶上多雨的季节,母亲总是一边摘下那些坏果,一边连声惋惜:“可惜了!”
  有时果实成熟时,我们兄妹俩都没回家,父母就会把一些熟了的无花果放进冰箱里,等我们回去。往往打开冰箱时,花果往往已经开始发黑。我们多次嗔怪,父母一边连连应声再也不这样,却依旧改不了。
  其实摘花果并不容易,汁液淌到身上皮肤会痒,而且树叶间密密层层,身上一会儿就会汗涔涔的,还有小的蠓虫在身边飞舞,有时为了高处的果实还必须爬到树上去。但父母并不曾抱怨过。倒是有一次父亲的脸上出现了划痕,妈妈对我说:“那么高偏要去够什么?你爹差点摔下树来。”父亲在一边闷闷的,一声不吭,可我知道高处的花果大多又大又甜,如果没被鸟儿啄食过。
  如今无花果树遭了白蚁,主干枯掉了,只在旁边生出几个侧枝,有一搭没一搭地结上几个果实,成熟时,谁走过谁摘一个。母亲走后,父亲愈加没心思管它了,只是在冬季时依然不忘给它捂草。
  我对于季节的更迭一直是迟钝的,只有看到满眼的无花果树叶随风婆娑时,看到满大街的无花果被那些大姨大妈拐着小篓叫卖时,才会感到夏季的真正来临。
  每次心情不平静时,对视着拐角处的那棵无花果树,总会感到无比亲切,仿佛又完全不是那样。有些东西在心中扎了根,即使你装作淡漠,却依然生疼。
  其实这棵被砍掉的树还是幸福的,它的主人起码还很健康,也许再过几天,他会重新种下另一棵树。一棵树与另一棵树的唯一区别就是,它有没有记忆,它有着怎样的记忆。但我相信,时间的潜流,会慢慢地把那些缺失的部分补上,包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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